“是谁?”
陈文忠终于忍不住了。
转过身对着大树下的阴影大喊。
声音回荡着,在呼啸的风中打着转,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诡异了。
陈文忠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试探着朝着大树走了一步。
周围寂静无声。
阴影一动不动,并没有因为他而做出任何的改变。
“我不怕你!”陈文忠低声念叨,他在给自己壮胆。
一步步的接近,后背的汗越来越多。
他几乎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就快到了。
陈文忠的心绷在弦上。
他猛地往前一冲,树下的阴影里一览无余。
什么都没有。
“吓死老子了!什么破玩意!”什么都没发现,陈文忠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丢脸,连往地上啐了好几口。
他拉起刚子就走,身上的包袱裹得四处漏风,里面的东西晃来晃去,彼此碰撞在一起,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
陈文忠故意走的用力,让包袱的声音更响,给他壮胆。
天亮的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了镇上。
虽然离城里还远,但这里已经有一个小小的招待所了。
陈文忠又累又困,看到招待所,眼睛立刻瞪大了。
“走,咱们住招待所去!”陈文忠拉起刚子,大步的往前走,丝毫不顾及刚子跟不上他的步伐。
几步走到门口。
陈文忠粗鲁的对着柜台后的服务员说:“给我开间房,我和我儿子住!”
服务员上下打量着陈文忠,这个男人浑身都是土,头发乱七八糟的纠缠在一起,身后背的包袱也是破破烂烂。
这样的人,会住招待所吗?
他有些不信,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军官或军官家属,还有些村官干部。
这人来了,不是打算蹭住吧。
服务员冷着眼,准备把他拒之门外:“没房间了。”
“你说什么?”陈文忠急了,他实在是没力气走了,这里要是没地方住,他只能带着刚子睡大街了。
一鼓气,从怀里掏出一百块钱排在柜台上。
“能帮我找一个不!”
看到钱服务员愣了,招待所一晚才十块,这人竟然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
他连忙说:“好,我给你找找。”
迅速的上楼收拾出一间,陈文忠领着刚子住进去了。
门已关上,陈文忠对着地面就狠狠地一呸:“狗眼看人低!老子有得是钱!”
其实怀里也就几百块钱了。
父子俩往床上一躺,就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中午。
刚子独自饿的咕咕叫:“爹,我想吃饭了。”
陈文忠起来拎着他下楼。
路过门口,服务员热情的打招呼:“出去吃饭啊?吃点啥去?”
想起昨天服务员的冷眼,陈文忠气不打一处来,呲牙咧嘴的说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的?”
“那可多了,就出门左拐,那个饭店就不错,都是接待贵宾的!”
“我们就吃这个!”
本来只打算带着刚子随便买几个馍,可一时心里和服务员置气,两人转眼间就坐在了饭店里。
刚子欢快的喊来服务员。
不一会,就上了一大桌子菜。
这段时间,他早就习惯了去饭店吃饭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堆了满桌,两父子大快朵颐,不一会就吃的精光。
服务员微笑着上来要钱:“两位,一共三十块。”
陈文忠一愣。
这点才就三十块,都赶上住三天宾馆了。
明明心里心疼的不得了,陈文忠还是装作大方的样子,递给服务员一张百元大钞。
路过买东西的,刚子又眼巴巴的看着。
“爹,我想要这个。”
“不行!整天不是吃就是玩!你能不能干点正事!”陈文忠又是一声呵斥,刚子委屈极了。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正事,连学爹都不想让他上。
很快回到了招待所里。
两人无所事事,只能接着睡觉。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
父子俩不是吃就是睡,中间陈文忠学会了打牌,还跟着服务员打起了牌。
刚开始的时候,两父子还是会去饭店吃饭,只是一次比一次点的菜少。
后来,他们便开始吃招待所提供的饭菜。
再后来,变成两人吃一份。
陈文忠突然发现,他怀里的钱逐渐变成了毛票,而且越来越少。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连住招待所的钱都没了。
“陈哥,今天该钱了啊。”
服务员热情的敲响了陈文忠的房门,一口一个陈哥喊得亲切。
这段时间,两人混熟了不少。
陈文忠连忙把手里的钱收起来,看着对方的笑脸,他心里有些忐忑。
不能走,走了他去哪呢?
还不知道丁玉霞怎么样了,他不敢回村子里。
但自己真的没钱了。
服务员笑得热情,这给了陈文忠一点勇气。
他故作有底气的问道:“小李,我在这住多久了?”
“我算算啊。”小李拿起手上的登记本翻起来,“二十五天了。”
陈文忠故意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那我住了那么久,有什么优惠没?”
小李摇摇头:“陈哥,这个我说了不算,人家来住一年,也是这么算的。”
“那,”陈文忠有些说不出口,一咬牙,“咱俩也算哥们了,陈哥我现在有点缺钱,能不能先住几天,过一阵再给你?”
小李这下可愣了。
一张笑脸立刻变了。
他呲牙咧嘴的嚷嚷:“没钱住什么招待所,今天晚上要是拿不出钱来,你就收拾东西走人!”
那声音大的,恨不得让整栋楼都听见。
说完他就往下跑,鞋底把楼梯猜得咚咚响。
陈文忠气得把东西往墙上扔。
所有东西都扔了一边,他又坐在床上把钱重新数了一遍。
还是只有八块钱七毛钱。
“算了,不住就不住!”陈文忠一火,拉着刚子就走。
东西也丢在原地,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
靠着一口气,两人走了十几里地。
这时才发现,还是没有地方去。
而且,连钱也没了。
刚子又吵吵着饿,陈文忠一巴掌打过去,打得孩子嗷嗷哭。
他心里烦得不轻:“吃吃吃,就知道吃!”
但自己肚子也饿。
随便找了个买饼的,两人填饱了肚子。
依然坐在路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