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玩笑的口吻。
可林朝行却丝毫笑意都没有。
“你放心去手术，等你下手术台后，我会洗清你嫌疑人的身份。”他垂眸微思量后说。
楚岁至一愣说：“你怎知道我是冤枉的，说不定我真的就是……”
“如果你这种人会是杀人凶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是清白的？”他语速极快，打断她话。
这言语有些拗口，她一时之间反应不来。
稍微愣了愣后，她微笑说：“你这么信我，那我也勉强相信你没有接受王文芝的贿赂好了。”
林朝行终于露出笑来。
“我想这几天会有一份快递寄到市中心医院。”楚岁至收拢微笑，歪着脑袋认真说：“里面会是一枚用过的针筒，一份药物残留成分报告。收件人是我的名字。可快递到的时候，我可能会在手术台上，也可能是陷入手术后的长期昏迷当中。所以……”
“你想我派人帮你取这份快递？”林朝行环抱双臂说。
“嗯。上次你说可以通过指纹调查遗失物主人不是吗？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帮我调查那枚针筒上的指纹。”楚岁至酌量着用词说。
他却应答很痛快，“与投毒案有关，我责无旁贷。”
楚岁至淡笑，冲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那就谢谢你啦，林局长。”
“你会称呼陆云深先生为云深，那么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客气？”他却收拢笑，轻皱眉说。
“陆云深那家伙，我是不尊重他才那样称呼他，可我对您这位大局长，是相当尊重呢！怎么能用那么随便的称呼？”她打着哈哈，讪讪说。
林朝行大抵又要开口。
可病房门被推开，五分钟时间已到，陆云深可是个很守时家伙。
他推开门，大跨步到病床前来，欠下身便要抱起她来。
这动作她太熟悉，很有先见之明的摆手，认真说：“别这样，我自己可以走。不要总用对待重病人的态度对我，我健康的很。”
她这般说，率先从床上蹦下来。
不知为何，那晕眩感似减弱很多，或者这得算是回光返照，也可说是狂风暴雨前最后一丝宁静。
陆云深拉住她手腕，向外走。
楚岁至回眸望一眼站在窗前的林朝行，他身体轮廓被外面落进来的光模糊掉了。
“再见啦，朝行兄！”或许上了手术台就永远走不下来，她咧开嘴角，冲林朝行露出最为灿烂的笑脸来。
似乎恍惚间，她也见到林朝行笑容回应。
但那画面稍纵即逝，陆云深用极快速度，将她拉出病房。
她上了他车，他兀自冷着脸，直至去市中心医院，也始终一言不发。
主治医师早已做好准备，对楚岁至做了最后一次完整检查，作为手术方案的基础资料。
这份检查极为详细，将她从内而外查了个底儿朝天，过程也极其漫长，足有一整天时间，接近傍晚时分，方才宣告结束，结果要次日方能出来。
“陆云深，今晚我带你去个地方。”从检查室出来，楚岁至对一脸冷漠的陆云深说道。
他只轻轻点头。
“咱们不坐你的车，叫计程车去。”楚岁至丢下这句话，先走在前面。
她虽见不到他，但也听得到他跟上来的脚步声，心中不由得欢喜，暂时将烦恼抛诸脑后。
在医院外叫了计程车，她坐副驾驶，陆云深坐上后排座椅，一路无话，车按照她指使驶向云梦街，在云梦街道外一处郊区小区旁停下来。
“你今天怎么啦？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楚岁至下车，忍不住问他。
陆云深始终紧闭薄唇。
“看到那边了吗？”楚岁至踮起脚尖儿来，冲着郊区小区对面那片山说：“那里是一片果园，如果对着果园吃一顿路边摊烧烤，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享受的一件事了。”
“路边摊烧烤？”他终开口，却是反问语气。
“没错！现在这个时候再不吃，就要等明年才吃得到啦！”楚岁至拉住陆云深手腕，快步走到小区外街道旁。那里许多临时搭建塑胶棚子，其中就是各式各样烧烤，虽看起来不很干净，但味道是极好。
她不由分说拉他坐下来，叩桌子说：“老板，烧烤单子拿过来！”
陆云深皱眉，“你想吃肉，我带你去餐厅。”
“今天是我请你，你就听我的。”她眸子里泛着一样的光，等待老板送烧烤单过来，她便拿起小餐桌上铅笔，在烧烤单上快速标记着，又说：“云深，我带你到这里来，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陆云深沉默，却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和你说，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了呢，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的骨灰带到这儿来。”她放下铅笔，抬手指着对面说：“就葬在那片果林后的林子里，那片林子很特殊的，一大群松柏树中间夹杂着几棵桦树，你一定要把我葬在从外面向里数的第三棵桦树下面，你要从有一根凸出树根的位置挖下去，挖一个坑然后把我的……”
“闭嘴！”陆云深却听不下去，森冷打断。
楚岁至不以为意，抿唇说：“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不准你死，你便不会死。”他凝视她，眸子跳动。
“是，你不准我死，可我……”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呢！楚岁至内心这样想，鼻子不住泛酸，强忍泪花说：“可总有意外呢，如果真的有那意外，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倘若，倘若我在天有灵的话，或许会给你答谢呢！说不定你在帮我挖坑时候，挖着挖着就挖出什么宝贝来……那就是我在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了！”
爷爷奶奶唯一遗物，她就藏在那棵树下。
如果一定要被人取走，除自己之外，她只希望这人是陆云深。
她眼睛红红的，笔直盯着陆云深，“你答应我。”
这四个字，几乎是哀求。
陆云深动容，几情不自禁点头说：“好。”
“你要牢牢记住，千万别搞错了。”楚岁至红着眼睛微笑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