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深在卧室门口驻步。
但他依旧是背对着她，阴沉沉说：“离我远点。”
只简单四个字，却是让楚岁至心中一愣。
他言罢，便进了房间，还未来得及关门，楚岁至却是强行跟了进去。
“让我看看你的膝盖。”她语气强硬，放佛这是命令，容不得半点儿商榷。
或许在过廊上时，他还在硬撑，到此刻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想转身面对她时，面颊上已经满是痛苦神色，甚至有些站立不稳，险些踉跄跌倒。
楚岁至眼明手快，匆匆上前扶住了他。
“你坐下来，我帮你看看，你忘记我是学医的了么？”楚岁至大概是在心疼别人时，才会出于本能般的碎碎念，“虽然不是专攻外科，可寻常的外科问题，我也可以解决……”
边说，边挽起起他裤腿儿来，最先见到的是膝盖，有些微微泛红，轻微的软骨组织挫伤。
虽然老管家说是有什么蒲团，显然那蒲团很薄，根本起不到太大保护膝盖的作用。
见到红肿的膝盖时，楚岁至已然心疼的要命，又将裤子向上挽了挽，便见到他大腿上的淤青。
原本就被她用膝盖重重顶击一下儿，有些青红发肿，又因为跪了一整夜，血液不很通畅，那淤青越发严重，两条大腿分明都不是一个维度了。
楚岁至咬住下唇，心疼说：“很痛吧？”
“没事，你出去。”大抵是因昨晚的事情，他依旧在生她气。
但此刻那种隐隐心疼滋味已经占据了楚岁至整颗心，让她根本无暇与他斗嘴，只是语气关切说：“你不要动，我去找药箱过来，你千万不要乱动，知道吗？”
她说着，仰起面颊来望着他。
他面色虽冰冷，但最终似还是被她目光中的真诚感染，竟然真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楚岁至当即起身，一路小跑去找管家，要了药箱，又一路狂奔回来，见他依旧乖巧坐沙发上，才长长松口气。
“这个药虽然可能会有些痛，但配合我的按摩手法，可以让你的淤青马上就消失大半。”她从药箱里拿了药，单膝跪在他面前，仰起面孔望着他，“你忍一下，我要来喽。”
陆云深凝视着她，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看起来不怎么紧张，可楚岁至却似乎是紧张到炸裂一般。
她把药水涂抹在双手掌心，相互摩擦了之后，一咬牙，猛然把双手合拍在陆云深大腿淤青上。
“嘶！”
陆云深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登时绷紧，看起来是很疼的节奏了。
可她手上的按摩手法却是不能停下来，此刻若停，那就真的是半途而废了。
“很痛吧？不怕不怕，你跟我多聊聊天，就不会觉得疼了。这叫转移注意力止痛法！”她勉强打起精神说：“不管你信不信，从那次餐厅见过欧阳瀚之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这次他忽然到陆家大宅来找我，我也始料未及。想来应该是他太过担心弟弟的病，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了吧！”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陆云深切齿说，显然依旧很痛。
“转移注意力呀！你不想听这些，那就说点别的，说什么都可以！”她虽在分心说话，可疏通血液的手法却丝毫没有顿滞。
“你想说什么？”陆云深依旧凝视她。
楚岁至脑筋转了转，拼命找着话题，“乐阿姨她，以前经常这么惩罚你的么？”
陆云深沉默，她以为他不喜欢这话题，正打算再更换时，他却开了口。
“自幼开始，便是如此。”他语气森森，听不出是因情绪低落，还是因愤怒，“从我出生开始，那面壁室便存在了。”
“那……你被罚的最长一次是多久？”楚岁至忍不住在望向他，见他眸色深邃，不由得心弦微动。
“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我在走出面壁室时，晕倒在地，被送进医院。”他微抬下巴，似是陷入沉思当中。
可从语气中，依旧无法判断出他的情绪来。
“天啊，三天三夜……那简直就是虐待了！那时候你多少岁啊？”楚岁至的惊讶是由心而发。
“九岁，那时我父亲刚刚去世。”终于，似乎是因为提到逝去的父亲，陆云深语气透露出一丝悲伤的基调。
楚岁至愕然，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按摩已经结束，她却没有告知他，只顺着这话题说下去。
“这样对待一个九岁的孩子，真的可以构成虐待罪了吧？可……乐阿姨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样的人，她明明那么和蔼可亲，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
至少在她看来，乐倾城决计不会那样苛刻的对待一个九岁孩子。
但陆云深又丝毫没有说谎污蔑自己母亲的道理。
“在外人面前，她的确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颜悦色。可对待我，却便是另外一种态度了。”陆云深今日话比平时多许多，他说着，垂下眸子来盯着算是跪坐在他面前的楚岁至，“父亲离世之后，母亲一手支撑起陆氏集团，若她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百依百顺的人，如何能做到这点？”
这番话，让楚岁至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
莫名的，她竟联想到王文芝。
但她马上在内心中做了自我批评，怎么能够将乐阿姨和王文芝那种贱女人联想到一起？
她们根本不是一个维度上的人！
“果然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不过我始终相信，乐阿姨是个大好人。”楚岁至信誓旦旦开口，且绝不会怀疑自己两世来的认知。
陆云深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淤青上，果然红肿已经消散了大半，痛感也减弱许多，“你这女人虽很笨，但医术是真的不错。”
此刻的她却也不在意他说什么笨不笨的了，只心疼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让管家把饭菜给你送进来吧。”
陆云深并未拒绝，算是默认。
楚岁至兴冲冲起身，快步打算去找管家。
那时陆云深却忽的开口说：“楚岁至！”
“啊？”她茫然回头。
“你是不打算退婚了么？”他森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