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出，楚岁至是在强颜欢笑。
毕竟她嘴角那笑太过牵强，太过生硬，完全没有平时独属于她的那份亲近和随和。
林朝行抿紧薄唇，他起身，压低嗓音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他破天荒的没有与楚岁至打招呼，更加没有露出以往笑颜。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自诩无颜面对她。
毕竟，他曾信誓旦旦对她说，不会放过赵梦莹。
可如今，无论是从程序还是实质上，他都无法让赵梦莹受到应有惩罚。
话说完，不待两人做出回应，他已经昂首阔步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的突兀离开，让病房暂时陷入寂静，气氛多少显得有些难堪。
楚岁至扭动保温桶盖子，发出细微不起眼儿的摩擦声来。
“鸡汤很香。”葛晓天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尝尝看吧，应该还是不错，可若比起你的料理来，恐怕还差许多。”楚岁至嗓音不高。
若说是法国菜，那位厨师先生或许技高一筹，可若论起中国传统菜系，他比起葛晓天便相差甚远了。
葛晓天使劲嗅了嗅味道，眯着眼睛颔首说：“味道很正，别跟我说这是你亲手为我炖的，要是那样的话，我会感动到昏过去的。”
他表情浮夸，甚至有些做作，大抵只是单纯的想要逗笑她而已。
楚岁至淡笑说：“你可千万不要晕过去啦！你应该很了解我，在你的指导下，做一点点小凉菜都很辛苦，又怎么能炖的好鸡汤了。”
这番话中，大抵是充满了颓废味道。
“是陆先生请的法国厨师做的吗？”葛晓天抿唇猜测，勾勒嘴角说：“法国厨师可不会没由来的去炖什么鸡汤，一定是岁至你吩咐他做这种事的吧。你有对我的这份心就足够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去在意这鸡汤出自谁手呢？”
葛晓天是察觉到楚岁至那颓然神色，因而才收起玩笑口吻，语气认真起来。
可她心情郁郁，只垂眸轻轻摇头说：“我恐怕就是这样一个失败的人。就连一道菜也做不好，本来是想对付赵梦莹，可却害得你伤得这么严重。”
面对葛晓天，她心中自是极为自责。
即便此刻，葛晓天脸蛋儿上伤痕依旧明显，嘴角眼角处，也明显能看得出青肿。
楚岁至几乎不敢想象，在那段时间里，他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暴行。
可葛晓天却不以为意，皎洁的眸子里散发出轻快的光芒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赵梦莹也算是身败名裂了，就算她那个有钱的老爸可以收买最优秀的律师为她开罪，但我想她绝不可能把身上罪名推的一干二净。只要是在她身上印上犯罪的烙印，我们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啦！”
楚岁至望他，心中感激。
片刻前他与林朝行对话时，并不是这种乐观情绪。
此刻这般说，摆明了为了安慰她。
“谢谢你，晓天。”她几乎下意识说。
葛晓天嫣然一笑说：“感激的话就不用说啦，只要你能遵守承诺，别让我身上留下一丁点儿疤痕就可以啦！”
楚岁至郑重颔首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治疗到比入院之前还好魅力十足。”
“哈哈，那这里岂不是变成了整容医院了吗？”葛晓天忍不住笑。
她却已然将鸡汤盛出，是想要喂他。他却摇头，升起床面儿，倚靠着床头半坐，伸手过来，从她手中将鸡汤夺过去。
“嗯。果然吃起来味道还是蛮不错的！”他边吃边点着头，这演技看起来就着实有点儿浮夸了。
“那比起你烹饪的鸡汤，怎样？”楚岁至忍不住打趣说。
葛晓天侧了侧脑袋，似也当真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说：“比起我来，还真的是差了很多。这几天也实在是让岁至你受委屈啦，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出院，继续做你的专职厨师。”
他那信誓旦旦模样，也实在会让人忍俊不禁。
楚岁至笑了好一阵子，才起身说：“你满满喝，我去拿你的病例看一下。”
“看我病例干嘛？”他认真吃东西，脑袋似乎就不太灵光。
“我总要看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伤口有多大多深，才可以为你敲定治疗方案的嘛！”楚岁至说着这番话时，人已经步至病房门口。扭头望他一眼，将话说完，方才拉开门走出去。
房间里，葛晓天望着她离开背影，是幽幽叹口气。
他侧身，将碗里的大部分鸡汤倒进垃圾桶里。
他并非有意要辜负楚岁至一番心意，只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倘若她回来，那鸡汤还丝毫未少，她必然会担心，而他就是不忍见到她的担心。
楚岁至离开病房，去主治医师那里取了葛晓天病例。
那份病例上，详细写明了葛晓天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而每一处，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较大的伤口集中在后背靠近肩胛骨位置，是钝器击打造成撕裂。
可以想象当时他应该是蜷着身子的，而暴露出来的后背自然就成为那些恶徒攻击的对象。
钝器击打导致撕裂，那种疼痛楚岁至无法想象。
在看到这文字描述时，她是真真儿倒吸了口冷气。
她翻阅着病例，便同时踱步，走近走廊尽头那窗户前。
她本只想在这里透透气儿，可微微转眸，却见到躲在拐角处的林朝行。
他正在吸烟，见到她，便露出略显尴尬笑容。
“岁至，你不是在病房陪晓天的么？”
他意外，同时顺手将指间香烟摁灭在右手旁的垃圾桶上。
“我出来拿他的病例。”楚岁至扬了扬手里那份病例，又忍不住锁紧眉头说：“可朝行你……我不知道你也会吸烟的。”
至少在她的固有思维里，他似乎不像是会吸烟的人。
“偶尔。”林朝行笑很不自然，“当有些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我会试着吸烟，烟草的味道，能够很快令我冷静下来。”
楚岁至想，或许是赵梦莹事，才会让他这般焦虑。
她想开口劝他，可手机却不适时宜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