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悦两个字几乎要直接书写在林子华面庞上。
那顿酒非但没能打消他的不悦,反倒让他莫名其妙受了伤,此刻再提起,他自然愤愤。
但要将那笔资金转入陆氏集团,是楚岁至一早便拟定好的计划,否则她也不会那般催促他去融资。
此刻,她更加不会改口,他虽明显不悦,但她也只故作没见到,但为了缓解车厢里有些尴尬的氛围,她不自觉将车载CD的音量调高。
那舒缓的音乐,大抵是能够消除人心的燥乱,至少她这样认为,但显然,效果并不明显,从头至尾,林子华面色都带着不悦,丝毫没有因为那舒缓音乐而产生任何变化。
他的公寓在市南区。
楚岁至本想在楼下等,他却极力邀请她上去坐坐。
她推脱不掉,只得勉强答应了。
那公寓布局显得有些简单,这里地价不高,公寓也应该很便宜。可连家具竟也极其简单,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你先坐一下。”林子华嘴角终于重新浮现出笑容,“我去给你拿点喝的。”
“不用了,我们还是快点……”她语速很快。
但话尚未说完,林子华已经转身步入厨房,听声音大概是打开了冰箱门。她叹了口气,搓了搓双手,这里很冷,似乎没有暖气。
这时林子华自厨房转而出来,手里多了两杯热饮,大概是速溶奶茶之类的饮料。
楚岁至愕然,这家伙与林朝行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生活极致精致,一个生活却过的凌乱。
“会很冷吗?”林子华见她搓手,略带歉意的笑说,“也难怪,我没有交暖气费,不过这种程度的严寒,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她接过热饮,双手捧着,倒是让掌心暖和起来。
“为什么不交暖气费,这么冷的环境,很容易生病的。”那热饮口感虽然不怎样,但喝一口,至少可以让身子暖和起来,整个人便舒服一些。她品着热饮,忍不住问他。
林子华也在喝,听她这般问,有些怔然,足有十几秒钟后才说:“其实之前是有交,只不过我父亲去世之后,这些事情就没人再管,我也就懒得去交。”
他陡然提到去世的父亲,让楚岁至愕然。
她吐了吐舌头说:“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没事。其实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在那之后,就一直是父亲照顾我的生活。”他双手捧着奶茶杯,时不时喝上一口。
“他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或许是照顾的太好了,所以我基本上没什么独自生活的能力。父亲死的太突然,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家里供暖账号告诉我。”
他说着,便露出笑来,可那笑容看起来苦涩到令人心疼。
“其实这个账号,去暖气公司可以查得到的,只要……”她说到此,又是戛然而止。
或许是要携带死亡证明去的吧,可在他面前提到要他去办理父亲的死亡证明,似乎有些太过残忍了。
因而那话只是说了也一半,后半句话,便是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又赶忙喝一大口热饮,目光洒向别去。
林子华则将杯中剩余热饮一饮而尽,放下空杯起身说:“设备和资料在我书房,我过去拿,请等我一会。”
“不急,不急。”楚岁至微微倾斜杯子,好让他看到,“我热饮还有很多,总要喝完了再走吧。”
林子华微笑颔首,但还是转身去书房。
虽说一会,但似乎他还是浪费了一些时间。
楚岁至无聊,便起身,踱步环视起这客厅来。
客厅电视墙上,挂着一些相框。相片大部分是林子华与他父亲,自他小到大,似每一个年龄段都不缺,却半张也不见他母亲。
或许是不想见到母亲照片而勾起那些痛苦回忆吧。楚岁至这般想,忍不住叹口气,目光自然又顺着那些照片看下去,直至见到电视墙最下端那相框里的照片,整个身体便是不由得一僵。
相框里的照片上,她分明见到了林朝行的面庞。
她瞪大眸子,反复确认,那的确是林朝行没错,那张绝美又特征明显的五官,只怕在全球范围内也找不出第二张。
此时林子华正好拉开书房门出来,见她怔在电视墙前,目不转睛注视着某一张照片,便开了口。
他说话声对楚岁至而言有些突兀,着实将楚岁至吓了一跳。
她侧过眸子盯着林子华,听他道:“这是我父亲生前唯一的爱好,野外生存。这张照片是他们俱乐部里所有成员的合影。只可惜在照了这张照之后不久,我父亲就……”
楚岁至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只瞪大眸子望着林子华。
“那新闻董事长您应该听过吧,一队野外求生爱好者把帐篷搭在了干枯河道的边儿上,不曾想,上游发了大水,将这些还在睡梦中的爱好者一齐淹没了。”
他说这番话时,嗓音生涩,又带了一抹苦笑说:“我父亲,便是当时那群爱好者中的一员。”
她深呼吸,睫毛不自觉轻轻颤了颤,而后抿唇说:“抱歉,我……我……”
“没什么,这件事我开始也无法接受,不过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接受了。”在此刻,林子华那苦涩笑容逐渐转而轻松,但很明显,那抹轻松也是他强壮出来的而已。
楚岁至微微颔首,用了几秒钟来稳定情绪,而后抬眸望他说:“东西都拿到了吗?我们得赶紧出发了,要不……中午银行工作人员也是要休息的。”
林子华忍不住笑着说:“我们去,他们本该休息也不能休息了。别忘了,我们公司可是那家银行的超级贵宾。”
虽这般说,但他还是收拾好一切,与她下了楼。
在下楼前,她也便真将那杯热饮喝了个精光,那冲剂似乎品质不佳,可能是放了类似糖精成分,刚入口时,是很甜,可细细品尝之后,舌尖儿位置竟浮出一抹生硬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