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岁至自二楼卧室下来时，酒似已经喝过了两巡。
“岁至快来。”葛晓天招呼她。
她便舍弃原本的位置，坐到葛晓天身侧来。
葛晓天为她倒了一整杯酒，那酒尽管很香醇，可她毕竟不能多喝，每次只喝一小口。
其余人却显得要奔放很多，潘云浩所带的那瓶红酒，根本不够。楚岁至只好打开了陆云深酒柜，又取了五六瓶酒出来。
酒量最好的人，是林朝行，在其余人都有醉意时，他仍旧面不改色。
“我来帮你吧。”
楚岁至是要收拾空酒瓶时，他探手过来，将距离她最近的那空酒瓶握在手里。她抬眸时，便见他那双几乎是含着笑的双眸，虽不及陆云深那双眸子完美深邃，但也足以让人心悸。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她虽这般说，可林朝行却似是没听到般，抓起那几个空酒瓶以及空碗碟转身走向厨房。
楚岁至微微皱眉，只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他讲空酒瓶放进垃圾桶里，又打开水龙头，将空碗碟放在水下冲洗。
动作很娴熟，似是经常做这种家事。
“把桌上有的空碗碟都拿过来，我一齐刷了吧。”他拧头过来，淡笑说。
“你是客人，不能这么麻烦你的。”楚岁至略有些尴尬说。
他却只轻摇头说：“不麻烦，我一个人在家，做这些也已经习惯了。”
她抿唇微微颔首，转身去餐厅。葛晓天喝多了，趴在餐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嘴巴里说着些听不清的话。他与林朝行拼酒，自然是一定会醉的。
欧阳瀚与潘云浩两人靠在一起，两人也都喝了不少，相互倾诉，说了好多话，楚岁至懒得去听。
她唯一无法判断的人便是欧阳宇，他靠在轮椅上，手里仍旧端着高脚杯，在品酒，可他双眼半张着，似喝醉又不似喝醉。
楚岁至懒得去管他，只将餐桌上空碗碟摞起来，搬到厨房洗碗池子里。
她见到林朝行将衣袖挽起来，露出小臂，肌肤白嫩，五指更加笔直修长，真就如葱白一般。他很娴熟，细长手指在白色碗碟上打几个来回，那碗碟便即刻整洁明亮起来，又被他轻轻放到了碗碟托架上。
似乎看他洗碗，也是一种享受，那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你洗碗比我还熟练呢。”楚岁至在一旁怔怔看着，忍不住吐槽。
“多做自然就会熟练了。”林朝行微抬下巴，仰望厨房，似感慨说，“不过家里竟然没有请保姆过来吗？”
“会有钟点工过来。陆云深那家伙，似乎不太喜欢请固定工作人员。”楚岁至便趴在厨房操作台上，单臂杵着下巴，侧着脑袋盯着他，若有所思说，“真不知道是什么怪癖。”
从始至终，陆云深也不过是请过葛晓天以及法国厨子到家里来而已。
林朝行嘴角微微抬起说：“林先生是个很谨慎的人，陌生人长期在他房子里工作，他可能会有一种不安感。”
这样说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楚岁至缓缓点头，又忍不住问，“你自己在家里，需要刷很多碗碟吗？”一个人住的话，应该用不到这般多碗碟吧。
林朝行摇头说：“做这些事，似乎会让我头脑格外冷静。每次有大案子发生，而我又没有什么头绪，心烦意乱的时候，我便会把家里所有的碗碟拿出来，刷一遍，再刷一遍。往往那个时候，我的思路就会豁然开朗。”
比之陆云深不肯往家里雇佣长工，林朝行这家伙的举动才能真正算得上是怪癖吧。
楚岁至哑然失笑说：“你喜欢烹饪，也是这样吧？做菜也会让你头脑冷静吗？”
林朝行颔首，清澈眸子侧过来盯着她说：“是，很有效。”
“你这脑回路，还真是有些奇怪。”楚岁至稍稍抿唇，嗓音不高不低说。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有效。”林朝行语气转而略显黯然，“例如陆氏集团的案子，我几乎要把家里的碗碟刷成镜子，却还是没有什么思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抵是玩笑话。
可楚岁至听到耳中，却丝毫笑意也不见，反而只觉心中微微阴沉。
“或许是因为，那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她梗了梗嗓音说，“既然是莫须有，就算你把脑袋想破，应该也找不到什么思路出来。”
这话已然显得有些不客气了。
林朝行却似毫不在意，只细心刷着碗，嗓音儒雅说：“岁至，我知道你真心喜欢陆先生，但……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他似当真极为为难，反复酌量了用词说。
“陆氏集团存在一些违法行径，这是基本可以锁定的事，而我想陆先生作为陆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当然，现在已经是董事长了，必定难逃其咎。”
楚岁至十指收拢，紧紧抓着厨房操作台边沿，指节已然微微有些发白。
“如果他当真因此受到牵连入狱，难道岁至你也要等他么？”林朝行放下最后一个碗碟，侧过身来，凝视着楚岁至。
他当然也见到她面颊上那种痛苦神色，不由得心疼。
“就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会等他。”她切齿，话说得极为决绝，不带有任何迟疑，“我会等他出来，继续做他的妻子。”
林朝行、苏宁弃，如今还外带一个林子华，他们都认定了陆云深身上背负着案子，她心中那份坚定的信任，此刻竟而不由得松动了。三人成虎，大概便是这意思了。
可他对陆云深的那份情谊，却是永远也不会有半点儿松动。
她的话，让林朝行怔然。
他紧锁眉头，面颊上仍旧带着深深不解，“几年，哪怕十几年，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陆先生身上的案子会让他几十年乃至永远无法走出来，那你……”
楚岁至知林朝行说话素来严谨，他既这样说，必定是认定陆云深牵扯在案子之中。
她鼻尖儿微酸，却又倔强似开口说：“在他入狱之间，我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