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岁至几乎忘记自己究竟是怎样离开灵堂。
直至仿佛自己是被置身在舆论的漩涡当中。
上下前后左右,全是记者的提问声,而那些问题,无一例外都与赵云帼的死有关。
楚岁至被护在陆云深怀中,她紧抿着红唇,在离开灵堂前,她回眸望了一眼仍旧坐在灵位遗像前的赵梦莹。
赵梦莹在笑,嘴角笑容的狰狞,与她的潸然泪下格格不入,仿佛是在这一刻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是沉浸在失去父亲悲恸中的她,另一个,则是兴奋于报复楚岁至的快感当中。
保镖,为楚岁至在记者群中开了条路。
陆云深则护着她,上了车,一骑绝尘而去。
“放心,不会有事。”
浑浑噩噩之间,她听他在耳畔这样说了一句。
楚岁至的心忽又轻松了些:“其实这样也挺好。”
“怎么?”陆云深皱眉问。
“让那些记者都认为我是凶手,就没有人会去怀疑云深你了。”仿佛是乐天派的想法,让她嘴角在此刻止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陆云深正视她,用很坚定的语气说:“你跟我都不是凶手,谁也不可以随便被怀疑。”
她怔然点了点头,又黯然下来:“赵梦莹那些话,你怎么说?”
“什么话?”他却仿佛是全然忘记了一般。
楚岁至撇了撇嘴说:“她说她孤苦伶仃,只有你这一个可亲近的人了,你该不会同情她,可怜她了吧?”
“你若不提,我早已忘了。”他轻轻压低嗓音,嘴角却轻轻抬起。
“真的?”她有些不信。
毕竟在那时,他沉默了,并未表示拒绝。
她担心他的沉默,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认。
“真的。”陆云深言之凿凿说:“除你之外,我不会去同情这世界上的任一个女人。”
这话她很受用,心里忍不住流过一丝暖意,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谁又要你同情了,我好得很,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心中欢喜,嘴巴上却总是会有些口是心非。
陆云深只淡笑,又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是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他却仍旧没有时间陪她。
他只是亲自将她送回云梦街宅子,便又急匆匆离开。
她知他大概会去控制媒体舆论,倘若今日在葬礼灵堂上那一幕被报道出来,不知会惹起怎样的舆论热潮。他显然是不会让她就这般卷入舆论中心,令赵梦莹的奸计得逞。
事实上,他也做得很好。
直至翌日清晨,新出的纸质媒体上,虽也有很大篇幅报道了赵云帼这风云人物的葬礼,却并未提及葬礼上赵梦莹对楚岁至的指责。
那大抵便是陆云深运作的结果。
可网路上,纵然是陆云深也无法完全抹杀消息传播。
很快,在本市的社区论坛,就有人贴出了直指楚岁至是忘恩负义的杀人凶手的文字。跟帖火热,几乎是在贴出后的半天之内,便被顶上了论坛首页。
而那个论坛,楚岁至这日也偏鬼使神差的登录上去。
她见到那标题时,抓着鼠标的手止不住颤了颤。
她不想点开去看,可手却似乎是不再听从大脑指挥一般,终究还是点开了。
继而她目光,便也就不能自己的向下望去。
跟帖的文字,不堪入目,各种冷嘲热讽甚至径直谩骂的回复,让她的心冷了半截。在这帖子中网友眼中,楚岁至俨然就成为是全然没有良心可言、只一心为了权势上位的现实女人,也甚至是将她成为陆氏集团副董事长的事也一齐扒了出来。
关于那件事,网民的回复越发不堪入目,甚至是将她描述成为为了权势不惜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
楚岁至越看下去,心越颤的离开,她不想哭,可又不知在几何,泪水便已经模糊了视线。
陡然间,笔记本电脑被人重重合上。
楚岁至抬眸,见到的是葛晓天那张略带愠色的面庞。
“这种东西,就不要看了。”他也知她在看什么,皱着眉说:“先喝杯清茶吧。”
“我……我不喝。”楚岁至开口,才发现不知觉间,嗓子有些沙哑。她垂下眸子,偷偷润了润嗓子。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吧。”葛晓天知她此时此刻最在意的是什么。
楚岁至听了这话,果真便乖巧接过清茶,她嘴唇接触到清茶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有多么的缺水,一口气便喝下了小半杯。
“网上的言论,岁至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或许他想不可让此时的楚岁至独处,便在她身侧坐下来:“他们不过是需要一个饭后闲余的谈资而已。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事,他们很快就会忘记。”
“但这次可是杀人案。”楚岁至虽素来乐观,可终究还是被那些帖子里的恶毒文字所影响:“所有人都认定了我是凶手。”
“凶杀案每天都在发生。”葛晓天长长沉了口气,他双臂都搭在圈椅扶手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说:“人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在心中积攒许多怨气,久而久之,那些怨气就会变成一些恶毒,非要找个宣泄口发泄出来不可。等发泄完了,他们会忘记一切,无论是善的还是恶的,好的还是坏的,所有人都不会再介怀。”
楚岁至将信将疑,终究是保持了沉默。
“更何况,现在只是警方不方便公开案情而已。”葛晓天裂开嘴笑,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等警方查到凶手,把真相公之于世,自然就可以打那些人的脸了。”
可他这般说,并不能让她宽心。
她悠悠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情愿,这件案子永远都不要真相大白。”
正如潘云浩所言,倘若一切都公之于众,只怕陆云深也难逃教唆犯罪这条罪名,尽管她知这一切都是欧阳宇设下的套。
可她绞尽脑汁,却也仍旧没有思考出解开这套的方法。
“如果岁至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该去跟陆先生商量。”葛晓天淡淡说:“他总有方法解决一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