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新年将至,除夕夜乐倾城在陆家老宅举办家庭晚宴。
虽是家庭晚宴,但来参加的却也有许多商业名流。
乐倾城虽已然不再是陆氏集团董事长,但余威仍在,发出请柬,则一呼百应。
陆家老宅,大抵第一次迎接这般热闹的场面,但只是侍者,便雇了不下三十人,每个房间都有充分利用,棋牌室、娱乐厅乃至于休息客房,一应俱全。为了这次的新年家宴,乐倾城是做了许多准备,仿佛她心中也无比清楚,这将会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过新年。
楚岁至肚子已经很大,挺着大肚腩走路很不方便,前不久她才刚刚做了产检,孩子一切正常,出生便一定会是个极活泼健康的孩子。
出席这次家宴,她除了以陆家儿媳妇这身份外,也是以陆氏集团副董事长身份参加。毕竟后者更容易获得商业名流的认可。她虽挺着肚子,可依旧身着美艳的酒红色长裙,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她只以水代酒,与那些商业大亨交流。近几个月来,她已经对这种商业上的寒暄了如指掌,此时如鱼得水,再也不似曾经在商业大亨面前便会显得局促与慌乱。
“岁至。”陆云深身着燕尾服,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他喊了她一声,她听到转身时,他已经站到她身边来,眉宇之间带着些担忧:“你别太操劳,去休息室休息一会。”
“我没事,今晚可是跨年夜呐,你就让我多开心一会。”近几个月来,陆云深为了使她安胎,强迫她每晚十点前必须入睡,可说是相当法西斯了。但今晚不同,她总得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
陆云深皱眉说:“那十点十分,你必须入睡。”
“十一点十分怎么样?”楚岁至眸子里闪烁着俏皮的光。
“你……”陆云深面有愠色。
“楚国华先生到。”迎宾侍者嗓音不高不低喊了一声。
但在那嘈杂的人声当中,楚岁至仍旧听了个真切,她猛然脚下一软,若非陆云深及时扶住了,只怕会跌倒。饶是如此,杯中水还是溅出了一些,洒在陆云深笔挺的晚礼服上。
“你已经很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陆云深压低嗓音说。
楚岁至不知乐倾城还邀请了楚国华来,面色显得多少有些苍白,不再与陆云深顶嘴,反而是显得极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岁至。”可楚国华已然叫住了她。
那时她背对楚国华,听到楚国华那苍老又憔悴的嗓音,心还是不由得颤了颤。
不少人目光,便落向此处。
楚岁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迈步便要走。可身后周围、四面八方都传来惊愕的声音,让她愕然,她只能转过身来,便见楚国华已经跪在她面前。
她瞪大眸子,不知所措。
“岁至,今天爸爸特意来向你道歉,请你无论如何要原谅爸爸这么多年的糊涂。”楚国华深低着头,语气极为坚决。
他曾是个多么体面的人,而今居然当着这许多人面儿下跪,体面全不要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你……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楚岁至抓着陆云深手腕,嗓音颤抖的厉害。
“王文芝那个贱女人,她蒙蔽了我双眼,我到最近才知道,原来她背着我在外面养了七八个小白脸!”楚国华手捶着地,悔不当初说。
“您……您不要在这里说这些话,我们……我们到里面去说。”周围异样目光,便如针尖麦芒一般,令楚岁至浑身难受。她只得蹲下来,是要扶起楚国华来。
“不。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我楚国华是一个怎样的糊涂蛋,竟然相信那么一个贱女人,亲手毁了原本最幸福的家庭!”楚国华这般说时,也老泪纵横:“岁至啊,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妈妈!不过,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我手上所有关于王文芝利用亲戚内部消息炒作股票牟利的证据做了上交,那是她罪有应得。我……我也罪有应得,过了今晚,我会去自首,我们这三口子,都应该为所犯下的错承担责任。但,但如果有可能,在入狱之前,我希望能够得到你们母女俩的原谅!”
一阵无力感自楚岁至的心里滕然生起,她深呼吸,鼻尖儿忍不住泛酸说:“你要我……你要我怎么能代替妈妈原谅你?”
“我也知道我这一生实在做了太多对不起你妈妈的事,那些,也只好等有一天我在另外那个世界见到她,亲自去乞求她的原谅了。可,岁至,就难道连你也不肯原谅我吗?”楚国华这般说,那苍老的眸子里全然布满了哀求的神色。
楚岁至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她点着头,又忙去扶着楚国华,大声说:“爸,您快起来,您快起来吧。”
那一声“爸”叫出来,便意味着楚国华曾对她犯过的所有错,她都已然不再去计较。也是这一声称呼,让楚国华的泪更多了些,他擦着泪,可仿佛泪又永远都擦不尽似的。
陆云深从侍者那里取了一杯葡萄酒过来,递给楚国华。
楚国华感激望了陆云深一眼,仰头将杯中酒喝尽,泪水也终于是收住了些:“陆先生,我女儿和小外孙,以后都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你放心,我绝不会犯你犯下的那般错。”陆云深决绝说:“岁至是对我而言如珍宝般的存在,我怎会舍珍宝而求瓦砾呢?”
楚国华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说:“倘若当年我能有云深你这般认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我会找最好的律师帮您打官司,王文芝身上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楚先生您不过是参与者,不会判得很重。等您出来,岁至肚子里的宝宝,恐怕还学不会走路。”陆云深捏着高脚杯,沉思着说。
楚国华笑了笑说:“孩子随我们两家,必定会极聪明,说不定等我出来时,他便连跑也都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