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太阳已经偏西了还是燥热的厉害,但聚贤堂武馆的弟子们练功的热情不减,个个大汗淋漓,仍旧在练功场上坚持着。
弟子们的刻苦,都取决于两位师傅,纪苍雷从早到晚的陪着,一丝不苟,苏兆除了教弟子们剑法,他自己也每日勤加练习。武科举考试项目繁多,十八般武艺他不定样样精通,但都要学个差不多,师傅比弟子们还要刻苦,弟子们怎么好意思偷懒。
苏兆正在靶场上练习拉硬功,俗话说,拉弓要练膀子,唱戏要练嗓子,这段时间苏兆一直在练习臂力。他身着天青色劲装,头发也用青色布条束起,一改书生气,一副武者的打扮,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显现出身形,手臂已经看起来紧实有力了不少。
这时,一个弟子过来通传,说有客人找他。自武馆开业以来,苏兆一直吃住在武馆,他以为是义弟秦宣过来看他了,也没多想,胡乱抹了把汗就跑过去了。
当苏兆看到秦宣身边的老者,一下就傻了眼,笑容僵在脸上愣了半晌,连忙磕头赔罪:“不知崔相爷大驾光临,晚生有失远迎。”
苏兆的头发上还滴着汗,汗水落到地上留下点点印记,如此衣冠不整,形象不佳,根本不宜见客,苏兆满脸歉意,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道:“晚生失礼了,容晚生换件衣裳再跟崔相爷赔罪。”
崔相爷盯着苏兆看了一会儿,眼里看不出情绪,只长长叹了口恨铁不成的气。
崔相爷与秦宣特地换了便装过来的,就是当作一个寻常的拜访,秦宣帮苏兆解围道:“义兄快去快回,我与崔相爷先去中院亭子中等你。”
秦宣来过两次武馆,对这里还算熟悉,秉退了众人,带崔相爷直接去了中院水塘的亭子里,因着有水,这里还凉快些。
纪苍雷早已习惯了,穆衍周围都是天顺的新贵,就是太子和皇上来了他都不会感到新奇,吩咐人备了好茶便在四周守着,保证没人过去打扰就好。
对于苏兆来说,崔相爷既是老师,又是关心他的长辈一样的存在。当年他考上状元春风得意的时候,是崔相爷处处提点他,他在京中厌恶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因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也是崔相爷劝解他。
后来他惹怒了高太后,被赶出京城的时候,只有崔相爷敢跟他说话,还曾替他求过情,为此崔相爷还受到高太后的打压。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只有崔相爷在他身边开导过他,在他心里早已把崔相爷当成自己的恩师。
这一切只因崔相爷年轻的时候与苏兆的祖父有些交情,主要也是因为崔相爷惜才,觉得苏兆聪慧过人是可造之材,不想他因个性太跳脱就耽误了前程。又想苏兆太年轻,多经历一些事情,性子自然会沉稳,以苏兆的聪明才智,将来可堪大用。
所以,崔相爷对苏兆一直期望颇高,苏兆对崔相爷十分敬重。又因自己辜负了崔相爷对他的厚望,见到崔相爷就有些心虚。苏兆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崔相爷,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苏兆用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头发才半干就一丝不苟的束起,匆匆去见崔相爷,跑的太急,身上又起了一层汗。秦宣不动声色的递了帕子给他,他比较斯文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地施礼道:“晚生见过崔相爷。”
“坐吧,今日就是找你随便聊聊,没那么多规矩。来京城多久了?”崔相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老夫不来找你,你是不会去看老夫的。听说你改了志向了,要当那护国、征战的大将军?”
“晚生不敢。”苏兆平时巧舌如簧,在崔相爷面前却大气不敢出,秦宣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心道: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当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今上推行仁政,广纳天下有志之士,你出去混了三年了,该收心了吧。”崔相爷说道,“全天顺都知道,太子体弱,将来天顺的大任还是要交到晋王手里,晋王刚满八岁,正需要传道授业之师。
你虽个性张扬,但性子活泛,晋王年纪太小,身边需要你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以免将来太过刻板教条。老夫有意推荐你为晋王侍读,你且收拾收拾,明日随我进宫去吧。”
又要进宫?苏兆立刻就慌了,他实在不愿与那帮子老腐儒每天见面,看他们虚伪的嘴脸。
“晚生,不愿意。”苏兆低头小声道,“大丈夫生于世,就该驰骋沙场,马革裹尸,报效朝廷。晚生不想被困在京城,晚生想身穿戎装,驰骋疆场。”
秦宣在一旁默不作声,眼前似乎出现了苏兆身穿戎装的飒爽英姿。苏兆不愿卷入政治漩涡中,对他来说,离开京城,离开的是束缚,是牢笼,回归的则是他的本性,过上的是他内心真正向往的生活。
“别人都巴不得在京城做官,享受高官厚禄,追逐似锦前程,而你却反其道而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就是想问问你,在京为官你就无法施展你的才华和抱负吗?”崔相爷质问。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尽管崔相爷是一片好心,可苏兆无法接受,只能开诚布公了。
“京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要么你才高八斗、术业专攻,有大格局、大智慧,控得了全局、抓得了细节,话一出口就让人知道你满腹经纶,不得不服。
要么你深悟官场浮沉的经验,玩得了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左右逢源,让人无处找你的绊子。
要么你背靠大树好乘凉,身后靠山亿年不倒,保得了你千秋万代,任你怎么无所顾忌地使劲儿作,或者单纯善良地无所不说,依旧毫无风险。
当官要么靠自己要么靠别人,而这个别人也得你好好地孝敬,孝敬不到位,这个别人照样给你捅刀子,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靠自己。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说不准就因为年轻,刚顶上的乌纱帽就被人掀了,还顺道牵出了你乌纱帽的来路,牵扯上不相干的人。”苏兆长篇大论,诉说委屈一样,将心中所想,一一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