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天色大亮。
李嘉图心情不错,因为一大早电视里就在播报正金集团股价大跌的新闻。
正金集团利用杠杆向基金借贷,但如今偿还不出十倍的股票,基金公司也有点坐不住了。
就在各大财经博主众说纷纭,猜测作为正金集团姻亲的聂氏实业是否会出面帮忙时,一则关于正金集团财报造假的新闻接踵而至。
一时间,整个股市热闹非凡,不少财经博主纷纷发文分析,小股民也大量抛售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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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办公厅里,贾斯廷在秘密收购散股,见到李嘉图来了,他轻松地撑了个懒腰站起来迎接她。
“我的人一开市就在行动了,现在成效可观。”
李嘉图:“账户没问题吧?”
贾斯廷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都是境外的几家机构,不会太引人注目。”
李嘉图点点头:“尾巴也收拾干净一点。想要成功拿下正金集团,我们还要防着董事局,现在动静小,加上他们琐事缠身才没觉察,一旦发现蛛丝马迹,我们就休想以现在的价格继续收购。”
贾斯廷给了她一个当然的耸肩动作:“放心吧,我们会适当减轻动静。”
李嘉图点头,转头看安南:“于少磊那边有反馈了没?”
安南摇头:“聂氏态度不明朗,虽然他们暂时相信了于少磊给的情报。”
“这次的新闻应该就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估计下一步就是找机会吞并正金,聂老狐狸可没苏瑞林好对付。”
说完,李嘉图嘴角勾了勾,似乎在嘲讽这些商人只看利根本不重视情谊。
“你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有机构在大量抢购正金的股票。”
安南不理解:“这个时候放风,借股给正金的美林基金恐怕就会有所行动了,聂氏也不会坐视不管。”
李嘉图笑了下:“所以,我要让聂振雄亲自露出爪牙,暂时只有这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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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大量纰漏。
美林基金果然不敢再观望,正式下达了追回股份的函书,并且态度强硬地只给了三天时间,如若股票依旧还不了,就只能将集团股份转债。
届时,正金集团内部一片混乱。
一堆董事找苏瑞林要说法,苏瑞林只能强装镇定,面对记者面不红气不喘地扬言集团财务正常,爆料为不实消息,将追究爆料者责任。一面,则躲进了医院。
安南第一时间将盯梢的消息汇报给了李嘉图:“今天上午只有苏予知进了医院。”
李嘉图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苏予知从医院离开后,就回了聂家?”
安南点头:“听说还惹得聂老夫人不太高兴了。”
李嘉图一笑:“她应该收到了我们准备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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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嘉图猜测的异样,苏予知是回聂家请求帮助的。
只是,苏予知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之门外。
张妈:“大少奶奶,夫人真的病了,她这还是担心把病气过给你,才想着今日就算了。”
苏予知又如何不知这只是推脱之词,直接沉下脸:“让开,别怪我动手。”
佣人没法,只能让她进去。
然而此时的大厅里确实站了几个家庭医生,只不过,他们服务的对象并非聂夫人,而是那个前几天还被聂因辉厌弃的小明星。
许子妍平躺在沙发上,任由医生做着检测,身旁站着一脸关切的聂因辉和严肃寡言的聂夫人。
聂夫人阴沉着脸,呵斥:“没规矩,你就是这么做聂家媳妇的?”
苏予知心有不甘,但她深知此时闹矛盾的意义不大,干脆直接无视了许子妍趾高气昂的模样:“妈,爸在家吗?”
聂夫人没回答,只是挥挥手示意家庭医生先离开,许子妍嗤笑了一声,便跟着一起乖乖先离开了。
苏予知强忍下这口恶气,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聂夫人却轻描淡写地说道:“许子妍怀孕了。”
苏予知低喘了口气,下意识看向罪魁祸首聂因辉,聂因辉低垂着脑袋,似乎不敢看她,苏予知自嘲地笑了笑,心如死灰,似乎也没有指望过他。
聂夫人继续说:“孩子我们聂家肯定要的,你能接受吗?”
苏予知攥紧拳头,片刻,嘴角却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但凭二老做决定。”
聂夫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宽慰地拍拍她的肩,“去吧,你爸在二楼,知道你肯定会找他,在等你。”
苏予知咬着后槽牙,转身上了楼,只是每走一步,她的脑子都在闪过许子妍那猖狂又嘲讽的笑容,最后那张脸变成了李嘉图。
骄傲如她,可以被男人抛弃,可以被当做利益工具,却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从小到大,她哪里都比李嘉图强,可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余地?
苏予知站定在书房门口,将这一生的悲哀都抛在了脑后,门打开时,脸上还是挤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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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振雄和苏予知没谈多久,下午,盯梢的人就汇报聂振雄去医院了。
安南很着急:“聂振雄这个时候答应苏予知去医院见苏瑞林,聂氏肯定会出手相救,你一点都不担心?”
李嘉图毫不迟疑:“当然担心。”
她也拿不准聂振雄会怎么做,但是她唯一可以肯定,聂振雄不可能白白帮忙,苏瑞林在这次事件中一定会元气大伤。
傍晚,聂振雄就从苏瑞林处离开了,老狐狸雄赳赳气昂昂,应该是提出了让苏瑞林无法抗拒的要求。
李嘉图听说这件事,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交代安南去办了一件事。
正金集团的事情一时半会没有落下帷幕,显然苏瑞林没有那么快松口,她索性便也放轻松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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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嘉图接到了苏予知的邀约,她应邀了。
苏予知和李嘉图约在一间小清吧见面,这间清吧地理位置不太好,虽身处闹市,但在老旧深巷,不容易能找。
李嘉图还是凭着十年前的依稀记忆摸到的。
昏暗的清吧里摇曳着稀疏几位客人,座位上都是陈旧黏腻的年代痕迹,酒保和台上演唱摇滚的嘶哑男女都是苏予知的故友。
老远,李嘉图就看到那几人在闲聊着什么。
苏予知看到李嘉图,激动地挥手:“这儿,快来。”
其实她今天穿了一身华贵的香奈儿套装,十足十的豪门阔太端庄样,跟这地方格格不入。
但苏予知不介意,欢喜地跟他们碰杯,拦着李嘉图介绍:“你们都还记得吧,我妹妹,苏以安。”
几人都挺纳闷,都曾听说过苏以安已经不在人世。
但大家也也都没有直接问,只是礼貌地欢迎了李嘉图的到来,客套道:“知道你们姐妹两有秘密要聊,你们谈,给你们空间。”
酒保和歌手都离开了,苏予知和李嘉图便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聊天。
苏予知手中提了个塑料袋,厚重的一大袋,李嘉图很意外:“这是?”
苏予知是打心眼里高兴,将袋子摊开给她看,花花绿绿的一大袋子都是钱:“十几万吧,她们给的。”
李嘉图诧异。
苏予知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带着酒气说道:“她们都看新闻了,知道家出了事,其实这么十几万能抵得了什么用。”
李嘉图的目光却很艳羡:“但这份情谊很重。”
苏予知讷讷,黑暗中眸子晶莹,似乎带着泪:“嗯,其实我们很久不见了。”
她垂下眸子,嗓音柔和了许多,笑容放大:“却还记得我,想着为我度过难关,也不知道好心,还是存心想让我为抛弃他们的过去感到羞愧。”
李嘉图点头,知道她有一肚子话要说,便安静听。
苏予知吸了吸鼻子:“你出事后,爸妈就不让我乱来了,原本他们指望我能迷倒高景梵,好抱上高家的粗腿,高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比我清楚,要接纳我,怎么可能。”
李嘉图适当地接话:“所以,你们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和聂氏结盟?”
苏予知无奈笑了笑,语气淡漠:“为了能把我卖个好价钱,我拿到了百分之2的股份。”
李嘉图面无表情地笑了笑:“我以为,那是他们怕你在聂家受欺负。”
苏予知嘲讽地笑,沉默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李嘉图:“那你找我来是已经有决断了?”
苏予知短暂地停顿了下,良久才缓缓点头:“聂振雄找过父亲了,他愿意帮助正金集团度过难关。”
李嘉图毫不掩饰:“他提了什么条件?”
苏予知无奈一笑:“他要求抵押父亲手上的股份,并且入主董事会。”
李嘉图并不惊讶,说道:“在商言商,这个要求没错,虽然听上去像是趁火打劫。以正金集团的能力,不至于这点风浪都撑不过去。”
苏予知苦笑:“正金这些年为了转型做了不少尝试,早已经深陷财务困境。我们结婚时,聂氏便以注资为理由购入了部分股份。”
所以苏瑞林才敢贸然借股做空。
而美林基金又是聂振雄引荐给苏瑞林的,安南调查的资料中有提到过一家樊城的企业是美林基金的隐藏股东之一,那时候她以为是苏瑞林左手倒右手,如今一想,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这场生意,怎么看都是聂氏赢了。
至于,苏瑞林为什么要相信聂氏,大约也不是因为他蠢,只是他没得选。
李嘉图忍不住笑了笑,放缓了语气:“正金集团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聂氏的条件。”
苏予知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并没有将苏瑞林的决定告知,只是模棱两可地看向她:“那你呢,你值得我信任吗?”
李嘉图对上她认真的视线,目光清澈自然,不太在意地耸肩:“或许,你不应该信任我。”
苏予知明显愣了一下,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笑着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最终,苏予知还是没有收那十几万的现金。
她将钱还给了酒吧的朋友们:“这些钱,我用不上。但我想跟你们一起唱首歌,这个要求能满足我吗?”
那三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后,欣喜点头。
于是,苏予知穿着香奈儿套装在台上弹起了贝斯,跟着他们一起嘶吼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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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图对超过两百分贝的噪音不感兴趣,便悄悄离开了,只是跟着她一起上安南车后座的,还有那花花绿绿的一袋子现金。
钱是安南刚从苏予知的朋友们哪里物归原主的。
安南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纳闷地看着李嘉图:“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去找苏予知以前的朋友,还要给钱给他们去挽回过去的友谊?”
李嘉图面上没什么情绪,平静道:“因为我上次在她心里埋了一颗种子。”
安南不明所以。
“苏予知心高气傲,从来都不甘心沦为被教化的鸷鸟。”
“那些人……”
“曾经来不及惋惜的梦想,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加上许子妍和聂家的步步逼近,她早就厌烦了沦为工具的日子。她想飞,我便让她飞。再也不会碍我的事。”
安南似乎听懂了,但心情却意外的沉闷。
“如果苏予知知道钱是你的,她会不会……?”
李嘉图不太在意:“知道就知道了,被压在心底的欲望一旦被释放,那时,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安南从后视镜里看她,从心底感受到了寒意。
李嘉图不甚在意地看窗外,虽早就过了下班高峰期,但街道上依然人满为患,都匆匆朝着地铁走去,都是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们,来往的人们丝毫没有交流,既淡漠又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