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停下来,一个妙龄少女在转角处左右看了看,很快上了车。
车内一片漆黑,玻璃也被贴了不透明的玻璃贴膜,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
少女看到浑身是伤的年轻人,忍不住落泪:“小帆……你……你真的受苦了。高盛柏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卢少帆已经不戴眼镜了,他身绑着绷带,躺在面包车里,旁边还坐着一个沉默的黑衣人。
那人正是李嘉图一直藏在身后的影子喻桥。
喻桥面露不耐:“李莎小姐,他的断了的骨头已经接好了,但他不能再留在樊城,我们要把他带走。你们暂时可能见不上面了,有什么要交代的快交代一下。”
卢少帆说话很不方便,他面部已经凹陷,鼻梁骨被打断,下骸骨也断了。他伸手握住李莉的手,那只没有肿胀的眼睛炯炯地盯着她。
李莎,就是之前那个和郭英明卷进丑闻的小秘书。
她含泪握住卢少帆的手:“我明白,我们作践自己,为的就是今天。你放心,我一定会为我们的爸妈报仇!你安心养病!”
卢少帆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知道他的意思,点头说:“我也会保重的,李嘉图小姐说了,会保证我的安全。”
李莎下了车,面包车开走了。站在更深阴影里的李嘉图走了出来。她对李莎说:“看到他安全,你应该放心了吧 。”
李莎擦了擦眼泪,对李嘉图说:“在你眼里,我们只是棋子对吗?就是轻贱的棋子,付出肉体和尊严,只为了复仇。”
李嘉图淡淡的说:“付出肉体和尊严复仇的,可不止你们。”
李莎盯着她:“真的能扳倒迈高吗?”
“这也是我的目标。”李嘉图说。
“什么时候能发现?”李莎问。
李嘉图冷冷一笑:“已经发现了。”
李莎眼睛一亮,仿佛是压抑多年的那一口井,突然汩汩地冒出泉水。但是那口泉水无比苦涩,让她苦得忍不住皱起眉头。
“明天注意看新闻。”李嘉图摆摆手,扭头走向了黑暗的更深处。
李莎怔怔地站在那里,然后匆忙走向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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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沈冰媛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放下,再偷看一眼坐在桌首不动声色一边看新闻一边喝咖啡的儿子。
“怎么了?”顾溪云淡淡地问。
“你爸爸的手术,已经排期了,叫我回美国陪陪他。”沈冰媛说,“小手术,不用太担心。”
“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顾溪云问。
“下周吧。”沈冰媛说。
“您这次赶着回来,是因为找到了素喜吗?”顾溪云问。
沈冰媛陪笑说:“是呀,你说你这孩子,回了樊城遇见故人,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们还在闹别扭吗?”
“樊城是蛮多故人的,”顾溪云似乎意有所指,“您的故人,不也在樊城吗?”
沈冰媛有点不安地说:“妈能有什么故人啊,就是素喜那孩子,几年前不告而别,我放心不下……”
“不止吧,”顾溪云说,“比如前几天把您接走的高家人,不就是您的故人吗?”
沈冰媛手一抖,咖啡差点抖出来。她提高声音说:“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溪云说:“前几天你包都不要了,上了高盛柏的车子,不是吗?”
“你跟踪你的母亲!”
顾溪云声音有了明显的怒意:“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他想和华盛集团合作,所以要见我!”
“什么合作要这样偷偷摸摸?你知道几年前高盛柏对苏以安做过什么吗?”
沈冰媛看着他,怒道:“我不知道!”
顾溪云平静地看着她,沈冰媛知道瞒不过去了:“是尹素喜告诉你的,对吧?”
顾溪云还是不做声,死死的盯着她。
她颓然:“妈一直也想和你说这件事。高盛柏几年前的确是从我这类打听到苏以安的下落,但是医院出事那次,我真的不知道……我若是知道高家的人这么疯,我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
“果然是你泄漏了以安的行踪,”顾溪云说,“尹素喜什么都没有和我说,我猜出来的。知母莫若子,妈,你太低估我了。”
沈冰媛非常纠结地绞着手指,多年做的亏心事被儿子揭穿,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如果知道他失去苏以安这么痛苦,她还会这么做吗?
顾溪云电话响了,他微微一怔,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打开了客厅的电视,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着上面的新闻。
“樊城知名度假岛屿上一岩洞内发现尸骨,探险的旅友被吓晕?”
电视里操着外地口音的旅客结结巴巴对着记者讲述自己误入岩洞的事情:“这边未开发区域,平时没人来的嘛。我们就很好奇,偷偷来了这里。误打误撞进了岩洞,天啊,我们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骨,而且是死了好多年的样子。”
他身后的岩洞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察在里面忙碌着。
沈冰媛看见顾溪云连早餐都不吃了,这么严肃地看着这条社会新闻,便凑上来试探:“溪云,怎么回事?”
“这座岛,开放商是高家.”顾溪云说,“爸那年出了国,没有参与这个项目的竞标,这是个当年的大项目。”
“这个和高家还有苏家有什么关系?”沈冰媛不明白。
顾溪云深深 地看了她一眼:“您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敢和高盛柏这种人合作。”
画面里,警察开始联系相关部门开始挖掘工作,里面的死尸可能不止一具。他们阻止了记者进一步采访,但是镜头转到新闻演播厅,几位嘉宾面色沉重,都开始猜测这些尸体的来历。
其中一名退休法医说:“目测这些尸体,已经有差不多十年的历史了。看牙齿骨骼,都正当壮年,男性为主。”
另一位股市分析员忧心忡忡地说:“这座岛屿的开发商是迈高和正金两大集团。十年前刚好是他们这个项目初步建成的时候……”
“难道这些人和岛屿开发项目有关系?”主持人忍不住发问,“但是死了这么多人,当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啊!”
“当年这个项目收购了很多当地原住民的房产,那些原住民大多都搬离了岛屿,但是我们邀请到一位当年的原住民的后代,我们来采访一下他。”
这个意外之客让在场的嘉宾都十分意外,纷纷忍不住站起来。门打开之后,坐在轮椅上包着绷带的年轻人被推了进来。
“这位是?”
年轻人脸上缠着绷带,说话含糊不清,但是语气很平静。
“我叫卢少帆,当年我们一家都是岛上的居民。我爸爸已经失踪了十年,十年前岛上出过一次很严重的工程事故,我们很多孩子都失去了亲人。当年迈高和正金集团用了一些钱打发了我们,但是我们的父辈很不服气,认为赔偿金太少,而且工程事故并未对外公布。我们没有证据,所以我们铤而走险,绑架了两大家族的孩子,想威胁他们赔偿我们合理的费用……”
这时候导播冲进来说:“停止!我们不能在新闻发布这种未经证实的消息,这个造成名誉侵权!”
现场的主持人,嘉宾,还有摄像都愣住了,还是导播眼疾手快,很快 掐断了信号,停止现场直播,然后电视画面插入了广告。
沈冰媛目瞪口呆,看看顾溪云似乎没太意外的样子:“你这表情,好像都知道?”
“嗯,”顾溪云说,“他们绑架的两个孩子,一个叫高景梵,一个叫苏以安。”
沈冰媛忍不住退后两步:“天,这是巧合吗?”
顾溪云说:“巧合的是,不久之后,苏以安怀孕了,被苏家强制送入了精神病院。而本来和苏家大小姐有婚约的高景梵解除了婚约,从此被高家彻底冷藏。”
沈冰媛捂住嘴:“他们……他们不是有私情才怀孕的?是被绑架之后,才……天啊,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溪云:“苏以安受尽折磨逃到美国,遇见了我。本打算和我一起过安稳的日子,但是依然遭受到了高家的追杀。他们要掩盖的是一个巨大的丑闻,而您,就是递刀子的那个人。”
沈冰媛深受震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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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一个杯子狠狠砸向电视机。
高盛柏狂怒:“卢少帆是岛上的人!你们居然让那个杂碎跑了!”
他的手下畏畏缩缩靠在一边:“被人救走了,看守的人都受伤了,来者不善。”
“他居然还睡了我的女儿!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把我女儿搞到身败名裂之后,还继续搞我!”高盛柏怒吼。
金盆洗手之后,他一直都是以儒雅的面目对外的。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在模仿高知柳。他没有办法像高知柳那样沉迷于书法,绘画和音乐,但是学一层皮还是可以的。他知道高家岭希望迈高的继承人显得更加“文化”一点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但是他学了薄薄的一层皮。
高家过去的脏活,黑活都是他在处理,岛屿上那件工程事件,也是他当年带饿了自己的小弟,软硬兼施,逼迫那些岛民背井离乡,从此永远缄默。但是他忽略了那些离开的人里,还有像卢少帆这种幼童。那些幼童仿佛懵懂无知,流着泪跟着大人离开,他没注意到他们眼里的愤怒。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落入了一盘大棋。
卢少帆是岛上原住民后代,李莎也是,从一开始,这盘棋都已经布置好了。
甚至他囚禁卢少帆的地方都被人准确找到,那个人动作又快又狠,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高景梵。
除了他,谁会这么了解自己?谁会这么了解高家的黑历史?
这头蛰伏多年的狼,终于要亮出爪牙了。
“跟我玩,那就玩完了看咯!”他收起自己的怒火,思索片刻,看到了旁边一直沉默看着他的女儿。
他冷笑:“你知道你睡了个什么玩意!”
高灵珊的眼神木木的,她看到卢少帆全身是伤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疼痛,但是想到他是岛上的原住民后代,对她做的一切都是伪装的时候,血立刻就冷下来了。
“迈高股票会受到影响的,高嘉那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说到做生意,高灵珊还是专业的。她提醒她的父亲:“你现在要提防的是李嘉图,而不是高景梵。高景梵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玩不过你。但是李嘉图带领的高嘉资本,是要慢慢吃掉我们迈高。爷爷还是没有觉察到,高景梵虽然姓高,但是他早就是一个外人了,他就是里应外合要吞掉我们所有人,报当年的仇!”
“当年,”高盛柏冷笑,“当年他差点死在绑架案里。他母亲,他父亲,甚至他的儿子,我都没有逃掉,他当然也逃不掉!”
说到这里,高灵珊突然一个激灵:“二叔的车祸难道也是你……”
“那都是为了帮你清除障碍,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高盛柏阴狠地说,“我从未把你当作女儿养,我是把你当作迈高的继承人养的。脏活你爸帮你做,但是迈高必须由你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