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高景梵侧着身子，嘴角噙着冷意。“想要扳倒高家，光是疯可不够。”
李嘉图已然冷静，脸上面无表情：“我不会陪你疯的。”
高景梵也不着急，徐徐道来：“我们一手创建高嘉，不就是为了拿回当初属于我们的东西，让他们付出代价。你可别告诉我，到头来你舍不得。”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高嘉集团有我的一半，我有权利否定你的决策。”说完，李嘉图直接伸手，抽出了他拿着的叉子，叉回了水果盘中。
明显拒绝沟通的态度。
高景梵气得磨牙，“当初是我不想你把华盛集团卷进来，怎么？以前的坚持都只是开开玩笑，玩玩游戏？现在跟顾溪云重逢就又舍不得了？”
“我从未想过拉华盛集团入局，它只是我的筹码而已。顾溪云……你不能动。”李嘉图目光坚定，看他的样子就像在看仇人。
高景梵一瞬不瞬地瞪她。
两人从未在工作上产生过如此坚定又大的分歧。
沉默了好一会，高景梵始终没说话，李嘉图也默不作声地收拾了残余，又将碟子等用具清洗结束，抽出纸巾边擦手，边思忖着开口。
“我会让人调查高灵珊的动向，尽可能帮助你吃掉她手中的筹码，让你得到高家岭的信任，回到迈高总部掌权。”
李嘉图说完，高景梵还是没说话。
她停顿了下，语气更冷：“这是我目前为止能为你所做的所有事。暂时只能这样。”
毋庸置疑的语气，无疑是她最后的妥协了。
如果高景梵还不领情，她也无能为力。
高景梵盯着她，看到了她眸光中的几次心理变化，知道她在下最后通牒了，半晌，他终于垂眸看了眼自己空旷的掌心，嘲弄一笑。
“高灵珊确实是一步好棋。”高景梵似笑非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议。
但李嘉图还是松了口气，虽然她经常跟他抬杠，但在记仇这件事上，她自诩比不过他这样阴险的人，所以一直避免跟他真的引发冲突。
方才她也很紧张，生怕他一意孤行。
她看着他，约莫也猜到，他暂时妥协了。
高景梵注意到，她在看自己，敛起情绪，笑了下：“难为你还记得她，我都差点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李嘉图眯起眼回忆，她对高灵珊的印象一直停留十年前在学校的一次偶遇上。其实那次才是她和高景梵的初次见面，只是他不知道，她也从未跟他提及过，因为她躲在角落里看到了那样难堪的一幕。
那时，高景梵虽然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混混二世祖，骄傲跋扈，没有人敢招惹他，都因为惧怕他背后的高家。
但高灵珊不一样，她是高家名正言顺的长女。
如果说高景梵是张牙舞爪的狮子，那高灵珊就是安静伺机又残忍的豹子。当时不过为了寻个清净所以去了阶梯教室看书，却亲眼撞见，高灵珊奚将一杯奶茶从他的头顶倒下，粘稠的液体从少年的发丝和脸颊上滚落，头发上还凌乱地挂着几粒黑色珍珠。
那是高景梵从未有过的狼狈，她以为他会反击，却只是看着他抹掉了脸上的液体，还露出两排白牙笑嘻嘻地冲高灵珊讨好一笑。
高灵珊什么都没说，环抱着双手，嘲弄地转身离开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隐约猜到，高景梵很可能跟自己是同一种人。而或许，高景梵的处境比自己更惨烈一些。
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她也说不上同情，只是每次看到他时心脏会莫名抽痛，也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亦或，仅仅是被那时他强颜欢笑的讨好，给刺痛了。
高景梵厌恶高灵珊，恨不得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当然会忘记她长什么样。
但是李嘉图还是通过回忆，在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了模糊身影，只是时间太长，即便是努力的搜寻，也只有些许零星的记忆。
“你忘记了没关系，我会帮你记起来。”李嘉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也不知觉间放缓了许多。
高景梵不明所以看她，她却直接塞了一瓶水到他手心：“我打不开，你帮我弄一下。”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拿在手心莫名就暖了起来，他抬了抬手，二话不说直接帮她拧开了瓶盖，递到她嘴边：“让你平时多吃点，这不，没我不行了吧。”
李嘉图笑了笑，语气似娇嗔：“吃得少也是因为需要你啊。”
高景梵意外，似乎没想到她会撒娇。
他摸了摸鼻子，昂起脑袋，终于卸下了方才的剑拔弩张，顺着她的话说：“高灵珊的资料我会给你，但后续的事，只能你出面了。”
李嘉图抿了一口水，冰凉得她蹙眉，艰难吞咽下去：“我知道怎么做。”
高景梵自嘲勾唇，“名正言顺的高家小姐，确实比我这个私生子强多了。”
李嘉图蹙眉，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只是漫不经心地问到：“三年前她是不是结婚了？”
高景梵果然被转移了话头：“嗯，嫁给了一块烂泥，混吃等死，没事就泡在澳门泡妞。”
李嘉图不由得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高景梵，却见他脸上毫无情绪可言，也没有丝毫的得意。
事情的发展走向很不对劲，高灵珊是高家的大小姐，如果没有高景梵的存在，在继承高家遗产和迈高集团股权方面，她有着天然的优势。
所以，高家怎么会允许她嫁给一个对家族毫无帮助的人？
高景梵见她眯着眼思忖，毫不在意地说道：“或许，这就是高灵珊精明之处，比起做豪门的联姻筹码，在丈夫家做附属品，她想要得到的更多吧。”
原来是这样。
李嘉图恍然，高景梵却像是早就深谙这位堂姐的与众不同之处，谈及她，总是凉薄多过恨。
李嘉图笃定：“那她跟你抢定咯。”
高景梵冷笑：“到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李嘉图没说话，她从来都不惧怕对手，但她恐惧未知，现在对高灵珊一无所知，她不免有一些急切。
高景梵见她迟迟没说话，似猜到她立马进入战斗状态，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调侃道：“看到了吧，这就是高家，我们都是豺狼虎豹，只会顾忌利益，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牺牲。”
任何豪门的太平，都是过度粉饰，里面藏了多少的龌龊，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李嘉图从小就知道这些事，所以对高灵珊的选择也不算太过惊讶：“如果我是她，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还有高景梵都一样，如果有利可图，放弃婚姻也没什么。
高景梵现在之所以对相亲那么随意，不过也是因为他还不够格，够不到迈高的核心资本，所以没有人去任意安排他的未来和人生。
高景梵张了张嘴，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提罢了，更加不想再说起高灵珊这个人，他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就一次机会，我听你的，如果不行，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
李嘉图坐直了背脊，缓缓点头。
高景梵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今晚不会留下来了。
送走了他，李嘉图紧绷的神经彻底卸下，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一整夜也没怎么睡着。
-
李嘉图让安南跟进高灵珊的私生活。
安南满目震惊，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在樊城，动迈高集团无疑你在华尔街动罗斯柴尔德。高灵珊可是现在迈高集团呼声最高的继承人。”
李嘉图不置可否地点头：“嗯，我不仅仅要高灵珊的私生活资料，你找几个人去试探一下她的身边人，看谁能为我们所用。”
在找间谍这块，安南向来做的很好，既保密又安全。
李嘉图是放心的，但以她小时候对高灵珊的了解，这个人内心如此阴暗，至少不是一个好接近的对象。
所以，她必须从她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想到这，李嘉图又皱了皱眉，说：“还有，让跟踪的人小心一点，高灵珊很机警，不要露出马脚。”
安南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头道：“好，我会让他们小心。”
李嘉图神色严肃，“得到的资料第一时间给我，任何人，包括高景梵，都不可以。”
安南意外看她。
李嘉图垂下眼，避开了她的目光：“这是高家内部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
其实不用解释这一句。
安南笑了笑，没说什么：“放心，我一直是您的人，我知道您的顾虑。”
两个老板一起谋事，如今却无法对另一个人坦诚相待，她自然是清楚其中的微妙之处。
李嘉图满意勾唇，没说什么，“对了，替我约一下于少磊。”
安南点点头。
上次在正金集团的风波中，于少磊赚的是彭满钵满。得知李嘉图约见，尝到甜头的他立即屁颠屁颠的跑来。
地方是在一处偏远的咖啡厅，李嘉图到的时候，于少磊已经坐在位置上。
远远看见李嘉图，他立即狗腿地上前，一脸恭敬地接过她手中的外套，又绅士地拉开椅子让李嘉图坐，服务十分周到。
李嘉图很满意他的觉悟，翘着二郎腿坐下，打量于少磊，这次，他不仅梳了整整齐齐的油头，就连打扮，也套上了正式的西装。
早这样多好，省的挨打。
李嘉图弯唇笑了笑。
于少磊不知她心中所想，将一杯拿铁推到她面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次又有什么大案子，上次正金的合作，可是相当愉快。”
李嘉图低下头，轻轻的喝了一口咖啡。
明白过来的于少磊赶紧识趣的举起双手：“是我疏忽了，事过不提！不过您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
说着，他还拉了拉四周的口袋，还特意将翻盖在桌面上的手机也打开给李嘉图看了看，非常懂味地说道：“放心吧，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节操，但还是分得清好赖，哪敢带什么录音设备？”
李嘉图抿了口咖啡，却笑吟吟地舔了下嘴角，掏出手机，自己打开录音。
于少磊脸色尴尬：“这是什么意思？”
于少磊懵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李嘉图笑：“从今天起，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录音……你不用左右看了，在来之前我的人已经在餐厅四周都检查过了，没有摄像头和录音设备。”
这次的事，跟正金集团不同，关于迈高集团的事，她必须留后手。
这么慎重？
于少磊懵逼地抓了抓脑袋，神色也不由得严峻起来，他自认脸皮这东西，自己是无所谓的。可面对李嘉图这么坦然的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双标，不要脸。
“那你可太有意思了，给自己留把柄。”
李嘉图笑：“只要东西在我这里，流不出去，这个把柄就算是你的。”
于少磊：……
李嘉图言归正传，“说正事。”
于少磊两眼放光：“你这么重视，应该是大事，这次的钱可就不能……”
“办成了这件事，你拿到的只会比之前的更多。”
于少磊打了个响指，“OK！你说。”
李嘉图沉吟片刻，手指转动着咖啡杯：“高灵珊。”
于少磊瞬间楞在原地，但很快，他便恢复过来，顺便还舔了舔嘴唇。
迈高集团可是樊城数一数二的巨鳄，百年家族，屹立不倒，要是能从这上面撕下来一块肉，绝对小不了。
于少磊平复好心情：“你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迈高集团要是这么好对付，就不会在樊城存在这么多年。”
李嘉图：“要是好对付就不会找你了！”
李嘉图伸出一根手指。
“加个零。”
上一秒还犹豫不决的于少磊，立即精神道：“爽快！准备怎么做，尽快吩咐就是了，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详细的资料，都在这里面。”李嘉图伸出手，里面是一个黑色塑料袋装着的U盘，把他交到于少磊的手上。
“先处理我让你做的事，然后再帮我找个人。”
“谁？”
“高灵珊的丈夫。”
于少磊愣了下，瞬间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没问题，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我知道你们渠道很多，但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对手是高家，任何的疏忽，都会酿成大错。
于少磊觉悟不低：“放心吧，我们任何动作，都会跟您汇报。”
作为一个狗仔，他当然知道事情的风险，对付迈高这种巨鳄，被撕碎的可能远比撕下一块肉的可能性高。
最好的方式，就是拿钱办事！
“但这次合作，我有个条件。”
“说！”
于少磊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能不能预付款，这种大案子，可是要好好运作的。”
他当然不是因为伸手要钱而不好意思！
于少磊是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迈高反击，到时候李嘉图一败涂地，他可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李嘉图拿起包，笑了：“怕我出事，捞不到好处？”
被拆穿想法，于少磊满脸尴尬：“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规避风险。”
李嘉图没说话，起身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的于少磊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
一条到账的短信出现在屏幕上，细看后面有好几个零。
于少磊激动地一把拿起手机，同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冲李嘉图背影大喊：“老板，等我好消息啊！”
李嘉图没回头的挥了挥手，直接离开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