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尹素喜没有了李嘉图的消息。
那天的抢救过后,顾溪云和李嘉图一起消失了,就像是十年前她和高景梵一起诈死消失在了那个医院一样,这次也一样。
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人去打听她们的下落。
永远不知道的话,就当李嘉图像十年前一样,只不过是逃避了而已,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尹素喜是在半个月之后,才拆开了李嘉图给她的文件的,里面是她的遗嘱和股份转让书。她将大部分的现金财产都捐给了机构,为了帮助儿童福利院。股份都给了尹素喜。
尹素喜终于荣升成了高嘉资本的总裁,也成为了高景梵身边的帮手。
那个文件袋里,其实出了那些东西,还有一封信,信是写给高景梵的。
半夜,雷雨交加,尹素喜发现那封藏在文件夹缝的信,连夜去了景园,浑身狼狈地当面将信给了高景梵。
只是……高景梵在看到信件的时候,几乎没有意外的,只是将信收了起来,没有拆开。
尹素喜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迟疑又意外:“你……你不打算看看吗?”
“背叛我,自己逃走的人,我为什么要看她的信?”高景梵说的无情,嘴角只是凉薄地勾起了嘲讽之意,就像个无情的复仇机器,丝毫没有了情绪。
尹素喜一怔,心中却溢出了诸多不满和愤愤:“你怎么可以这样看待她,你知不知道她……”
高景梵冷笑:“她什么?就算她要死了,也不该逃走。”
尹素喜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但她不能……他是李嘉图爱的男人。尹素喜的不依不饶,惹怒了高景梵,他让人将她丢在大马路上。
那天,尹素喜很狼狈的走回家的。
第二天,她就看到新闻了,高景梵发疯了,高嘉集团对迈高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简直是自毁式的袭击。
尹素喜赶到公司的时候,才发现,高景梵已经等在哪里,他冷漠地指挥着所有人解决迈高集团旗下的产业,不惜代价,不惜用上自己手上所有的筹码。
他曝光了所有高家的丑闻,不良产业,终于在强烈的攻击之下,动摇了迈高的核心。原来,从一开始他和李嘉图的目标就不是迈高医药,而是迈高的心脏——迈高地产。
迈高地产前几年扩张太快,资金链一直都很薄弱,这次被医药大战拖住了资金的腿,地产这一块突然被高景梵突袭,溃不成军。
全国好几处重要的楼盘没有资金完工,拖欠了大量银行的债务,股票下跌,现有房产被迫出售,一时间闹得血雨腥风。
高景梵将高家岭,高盛柏,高灵珊全部套进了他的圈套里,最后所有人都被限制出境,个人消费也被限制。
而高嘉那边在华盛的帮助下,摆脱了危机,之前被指控的罪名也有惊无险的度过。迈高资本正式被高嘉收购,开始进入了资产评估阶段。
血雨腥风的三个月,一切都变天了。
高盛柏同时还要接受非法拘禁,恐吓他人,指使他人故意伤人等多项罪名的起诉。十年前璃岛的案子,也因为一段不能公开的录像,找到了突破口,检察院近日内要开始正式对高盛柏等一干人提出公诉。
但是在这个重要的时刻,高景梵却隐身了。
坊间传闻,高景梵是哈姆雷特,复仇者归来,卧薪尝胆,基督山伯爵商战版,但是这些都被他丢掷脑后,不解释,不回应。
高嘉资本发言人是年轻俏丽的一个生面孔,她叫尹素喜。
据说高嘉资本神秘股东李嘉图把自己名下所有股份都无偿转赠于她,她还是华盛集团总裁顾溪云的前任未婚妻,背景很大,来头不小。
她身边总是跟着一位美艳精干的女秘书,据说这位曾经是李嘉图的心腹,她跟随的人,肯定就是高嘉的真正继承人。
“你们也是不是搞得太夸张了。”尹素喜不耐烦地推开于少磊采访的手,时间到了,我要去了。”
“李嘉图小姐的婚礼吗?”于少磊十分八卦,“我能送送你吗?”
“别,我们最怕的就是你这种观念狗仔队,我改天送你喜糖。”尹素喜敷衍笑笑,快步离开,他想追上去再纠缠两句,却被安南干练地隔开。
“来日方长,于先生。”安南笑着说。
-
尹素喜是后来才知道的,高景梵在最后关头,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阳城一个与世隔绝的乡下。
其实他早就在寻找李嘉图的下落了。
顾溪云带着李嘉图在哪里生活了几个月,那几个月里他们像夫妻一样示人,顾溪云始终没有摘下过十年前的那枚戒指。
尹素喜去找高景梵那天,他正好从私家侦探哪里看到两人的照片,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如果不是发现高盛柏有异动,他是没想起来还要寻找苏以安的,那时的情景跟现在一样。
她坐在轮椅上,顾溪云推着轮椅,明明看上去是很悲伤的画面,但却硬生生从两人脸上看到了幸福甜蜜。
也是在那时,他才意识到什么是嫉妒的感觉,所以他连夜去了伯克利,原本想冲上去质问苏以安为什么怀着自己的孩子却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但去了哪里,看到她过着平静的生活,完全没了阴霾……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欣慰,最终还是藏在了背后,并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
直到,高盛柏动手了,他也得知了自己的孩子没了。
那么小小一团,还看不清面容的肉团子,明明毫无感情,却被血缘关系牵绊,他终于对她伸出了援手,蛊惑她,跟着他走,可以复仇。
就这样……他们暗中款曲来往了十年,他眼看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软包子成了现在的李嘉图。
曾有一度,他觉得李嘉图是爱自己的,不管他怎么任性。
如今,她却还是选择了抛弃他,跟顾溪云走了。
所以……他疯了。
他赌上了所有,只想搅动风云,将他们未做完的事情一一做完!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会整夜整夜的做梦,梦里都是她,再也控制不住,还是去了那个乡下,想要抢走她。
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她和顾溪云都没有意外。
那是一个黄昏时期,顾溪云将她推到了山间小路上,为她盖上了毛毯,表情包温柔到要掐出水来:“我要走了,以后可能没机会见面了。”
李嘉图恍惚了半晌,想问为什么,但在看到他的眼神后,明白了,便没有再问出口了。
顾溪云笑了笑,在路过高景梵时,为了刺激他,还是扬了扬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苏以安,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我的妻子。”
其实,他们都知道,离别总有一天会来的,他虽然讨厌高景梵,但他也知道,高景梵这样的人,不会放手的。
所以,他选择了远走,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她离开的画面,就当她从未离开过吧。
说完,他头也没回的走了。
他将李嘉图还给了高景梵,带走了苏以安。
那个夜晚,高景梵没有发脾气,只是将她推回了他们租住的小屋,像无敌破坏王一样,将属于顾溪云的东西全部拆除扔掉了,搬来了自己的东西。
李嘉图不知道他到现在知不知道自己的病。
但他什么都没问,过年的默契告诉她,他应该是知道了,所以才能那么平静地冲她笑,放弃一切,心甘情愿的赖在她身边。
在乡下那半个月,他筹备了很多东西,偶尔会推着她去看日落,有时候两个人也会在山上通宵在一起,他学会做饭,虽然很难吃,但她早就没什么味道了,能维持生命就好。
他寻到了村子里一个破旧的教堂,搭建了很多的花,还从国外空运回来了一大包衣服,让她每一件都试试,最后选了他们都喜欢的婚纱。
他说,他不想求婚了,让她直接嫁给他。
李嘉图只考虑了一秒钟,就答应了。
婚礼就在今天。
李嘉图还是通知了远在樊城的朋友们,除了顾溪云,所有人都来了。
尹素喜穿着伴娘服,用力地抱了抱李嘉图,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恭喜你,要幸福啊,李嘉图。”
李嘉图点点头,笑了:“我们都要幸福。”
高景梵一走进来,就看到尹素喜红了鼻子,骂骂咧咧地吐槽她不吉利。
尹素喜气得说又说不过他,故意提及顾溪云,“顾溪云不在樊城,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高景梵找了人,又要将尹素喜丢到马路边,但被李嘉图瞪了一眼,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婚礼是在天气最好的时候进行的。
只是,她没想到,苏予知也穿着低调的银灰色礼服坐在了下面,冲他们笑笑:“我妹妹结婚,总得有个自家人吧。”
高景梵不欢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想赶走所有人,只留他和李嘉图二人世界。但是今天……就算了,他没有发脾气,特别帅气也特别紧张地换了西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好,他看起来格外帅气,就连李嘉图今天看着也很精神,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候。
风琴音乐中,高景梵抱着李嘉图出来。
她穿着简单的白纱长裙,化简单的妆容,甚至连头发也没怎么修饰,只戴了简单的白纱。高景梵小心翼翼抱着她,感觉她很轻。
尹素喜鼓掌,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安南和苏予知等人抿着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相爱的一对璧人,历经重重困难,却不能长厢厮守,这浪漫的场景,让人听起来像凄美的挽歌,越是关心他们的人,越知道此刻的美好和易碎。
“我觉得这一天早该来了。”高景梵拨开她的白纱,小声对她说。
李嘉图现在大概模模糊糊听见有音乐声,能感觉到高景梵抱着她。她叹息:“婚礼过后,你就让他们走吧。我不想,让大家看见我虚弱的样子。”
高景梵深深吻她:“嗯。这么美的样子,只能给我看。”
李嘉图轻轻一笑,有气无力。
高景梵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神父面前。
她们一起喝下了圣水,许下了诺言。
婚礼结束的很快,没有宴请宾客,也没有闹新房一说,依旧是安静的小乡村小房子里,灯光昏暗,高景梵懒得撒娇地躺在她的怀中,眷念地抱住她的腰。
李嘉图有气无力的抚着他的脸颊,手指轻轻碰到了他后颈脖上的伤疤,那是一条粗壮又可怖的伤疤,像是被钝器割伤的,所以才会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这里……是怎么弄伤的呢?”她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声。
高景梵翻了个身,目光盈盈地看着她:“那年,我们被关在璃岛,我逃出去……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可是我失信了。”
说着,他的声音低了,语气里满是愧疚。
李嘉图睫毛颤了颤:“你回来过。”
高景梵点头。
那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绝望的时刻,他无助地在密林里穿行,害怕晚一秒钟回去,她就死了。那时的他,虽然张狂,但不敢负担一条人命的责任,所以他拼了命的要赶回去,但最终却被高家派来的人抓住了。
那么大的事,高家岭却在家里除草弄花,生锈的小锄头砍伤了他的脖子。
但是这些,他不想在提及了。
高景梵:“总归是我失信了,你恨我,我不怪你。”
李嘉图眼眶湿润了,她抽出毫无力气的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伤口。
麻痒的引得他战栗,高景梵翻身深深拥抱她,嗓音嘶哑:“不管怎么样,我多么庆幸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李嘉图回抱着他,却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小木屋安静了。
许久,他才感觉不对劲,她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双眼紧闭,面容安详。深秋的月光就落在她白色的纱裙上,阳光洒在她脸上,她仿佛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但是又好像永远不会醒过来。
“李嘉图……”高景梵颤抖着呼唤着她。
李嘉图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纤细的双手慢慢从高景梵的腰上滑落。
她嘴角带着笑容,睡得安详又宁静,像一个纯洁的少女,宛如十八岁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高景梵。
高景梵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嘴的一瞬间,眼泪已然话落,开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剩下了嘶哑的咽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