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梵冲进李嘉图家的时候,她正在休息。
他看到她那张苍白的脸,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伸手想摸摸她的脸,被另一只没好气的手打掉。
顾溪云看着他,对方当自己不存在,已经让他很窝火了,在他面前动手动脚,更让人 窝火。
两个男人相视一看,高景梵刚好有事找他,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顾溪云也不想打扰李嘉图休息,跟着他出去,然后敲了对面尹素喜的门。
尹素喜还穿着睡衣,十分不善地看着他们:“为什么来我家?”
“天太热,你这里有空调,我们在那边怕吵醒了李嘉图。”顾溪云解释。
尹素喜没好气地说:“知道,她是公主小姐,我是奴才丫鬟呗!”走进自己房间被高景梵拉住后衣领:“你能不能到对面李嘉图哪里呆一下,我们的对话涉及隐私,不太方便给你听。”
“高景梵,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是有钱少爷也不能这么作践我!”尹素喜大怒。
“你上次莫名其妙打了我一耳光的账就不跟你算了,我们扯平了。”高景梵把她推了出去,关门前也不忘叮嘱她别吵醒李嘉图。
尹素喜穿着拖鞋拿着自己手机被推出去,没好气地不得不进了李嘉图的房间。
她还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特别沉。
自从出院之后,李嘉图就越来越嗜睡了。她的睡颜能看到黑眼圈的痕迹,还是么休息好,而且脸也瘦了。这种憔悴的面容,让她的美显得更破碎了几分。
尹素喜恨她,但是又不能完全恨她。
平心而论,她来到高嘉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不管是眼界还是收入,她都有了长足的提高。
但是李嘉图,唯利是图,她也许只是李嘉图手里的一颗棋子。就像隔壁那两个男人,都在为她疯狂,都是她的棋子。
尹素喜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卧室放了个摄像头,是独居的时候为了防止晚上有坏人进入装的。
那时候看了个恐怖片,有个人长期躲在家里的柜子里,趁女主睡着之后就从柜子里爬出来,对女主做各种猥琐动作。看了这个片子之后,她一个人晚上总害怕屋子里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自己又不知道,便装了这个摄像头。
她打开手机,接上耳机,连上摄像头的app,想听听隔壁那两个男人在自己家里说什么。
画面上来看,摄像头只能拍到自己房间,但是实时声音是可以听得到的。
她听见高景梵用一种很沮丧,很可怜的声音对顾溪云说:“别搞笑了,丈夫?笑死人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和你结婚,不过是为了给我的孩子一个名份。”
等等!怎么一开头就这么劲爆!
尹随性下了一大跳,继续努力听。
顾溪云说:“她本来就打算和我好好一起生活了,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她应该现在就和我一起过着平静的日子,你的孩子我也会照顾得很好。”
高景梵嘲讽,冷笑:“你当真以为是意外?”
顾溪云心惊肉跳,似乎猜到他话中的意思,反应了半晌,才失声问:“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我家老爷子今天唱了一出戏,证明高家早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他们怎么会留下我的种?”
他压抑着情绪说,“那些年……你和她还有孩子……是怎么生活的?”
顾溪云冷笑:“你这种人,居然还会关心那个孩子?”
高景梵压低声音咆哮,可能是害怕对们的尹素喜听到,“你明明知道,我当时的情况……那时候还传闻我是她姐姐的未婚夫。”
“我知道。一个豪门乱伦的故事,你一定觉得这样很刺激。”顾溪云冷笑,“但是她那时候刚考上大学,明明有大好前程,却遇见了你这个畜生!”
高景梵咬牙切齿说道,“我是畜生。你还真说对了,高家的人是畜生,苏家也是畜生。”
他的话一字一句,带着阴冷。
尹素喜听得血液下沉。
顾溪云见他眼球涨出血丝,知道他的内心也很痛苦煎熬,沉默了良久,这才压低声音道:“……所以那次的绑架案,高、苏两家都有份参与?”
“事实的真相远比这个要肮脏,而这场绑架案,至今都被苏家和高家掩藏。他们宁可放弃我们两张绑票给绑匪,也不愿意出所谓高昂的赎金救我们。我们就这样在那个潮湿冰冷的岩洞里,和尸体呆在了一起,饥肠辘辘,冰冷刺骨,只能互相取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才发生了关系……与其说是心动,互相吸引,不如说是两个人的尊严被践踏,生存已经到了最后的底线,不得已而为之的动物行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你,恐怕永远无法理解。”
高景梵一字一句,嘴角始终噙着冷笑:“那时候我们,不过只是被两家放弃的弃子而已。”
顾溪云长久沉默,仿佛震惊许久。
半晌他才闷声问:“她逃出去被苏家人强制送到精神病院的事情,你也完全不知道?”
高景梵满脸懊悔,嗓音都嘶哑了:“后来知道了。她问我要钱想离开……我还嘲讽她不愧是苏家的女儿,眼里只有利益。”
尹素喜带着耳机偷听这惊天八卦,听得胆战心惊,这是她当狗仔队的时候都没接触过的大八卦:尸体!绑架案!大家族的孤男寡女被迫在一起呆了好多天!然后有了孩子!
顾溪云看着高景梵,不知道是同情还是难过,轻声诉说:“她那时候是学生签,被学校发现怀孕后就要被遣送回国。没有身份,也没有依靠……只能东躲西藏。高景梵,不用我说,你可以想象,那几年她和孩子过的是什么生活。”
高景梵没做声 ,客厅里只有拉扯椅子的声音,估计他站起来又坐下去了。
“现在,我解答了你的疑虑。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顾溪云冷静的问。
高景梵双手低着脑袋,像颓败的狮子,点了点头。
“我和她原本已经计划结婚了,她为什么又会死在那场火灾里?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高景梵抬头看了顾溪云一眼,顾溪云目光笃定,猜测良多。
高景梵抿了抿唇,却摇头:“我不知道。我再见她时,她已经叫李嘉图了。”高景梵换了个稍微平静一点的语气说话,“她不让你牵扯进来,是觉得你一直双手干干净净,希望你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不要牵扯我们的烂事。”
顾溪云冷笑:“你撒谎。”
高景梵耸肩:“信不信由你。”
顾溪云针锋相对:“你和高家的恩怨,不要再牵扯她了。”
高景梵语气不善:“你要当圣母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们不会放过高家。”
“她都这样了,复仇对她来说有什么意思呢?”
“她怎样了?”高景梵说,“如果你是指孩子的事情,那个你不要担心,我还会和她有孩子的。我们都从地狱里爬上来,对彼此做事的方式都很认同,你这种未经风雨的少爷,就不要再对我们念经了,徒增厌烦。”
顾溪云似乎忍耐了好久才把话忍住,他长长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好,并且答应过她,不阻拦她做的任何事情。”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你在干嘛?”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尹素喜的偷听。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李嘉图躺在床上,一双乌黑的眼眸望着自己。
尹素喜心虚,急忙关上监控的 app,扯下耳机说:“我在听歌。”
李嘉图看了看周围,发现顾溪云的手包还在旁边。
“他人呢?”她问。
尹素喜忍着酸意说:“高景梵来了,他们去我屋里说话,把我赶过来了。”
李嘉图揉揉脑袋,对愚蠢的男人的举动表示无奈。尹素喜却说:“两个男人都特别在意你,这种滋味怎么样?”
李嘉图抬眼看她,从她眼里解读到了嫉妒和不甘心。
她笑笑说:“对于我来说,利益才是最实用的。人要是没有钱,没有地位,被再多的人在意,也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要是哪天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明白自己手上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
尹素喜想起她被苏家放弃,怀着孩子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以一种被羞辱的姿态去问高景梵要钱 ,大概承受了很多误解和背叛。
她这种性格 就是那时候磨练出来的吗?
她想起影视剧里有一句充满嘲讽的话:“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顿时又羞愧起来。
“想什么呢,眼神闪烁的。”李嘉图带着些许戏谑地看着她,“有时间好好推进阳城的项目,别让顾总老是往我这边跑,和华盛对接的人是你。”
“他是我前未婚夫,我面对他需要勇气。”反正现在大家都短兵相接了,尹素喜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我知道。”李嘉图说。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逃吗?你真的以为,我被看穿了?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才逃?”尹素喜说到这里,鼻子酸了酸。
李嘉图站起来,抱胸看着她,眯眼问:“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别人。”尹素喜说,“他对我很好,但是不是那好。他心里有别人,梦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幼稚。”李嘉图嗤之以鼻。
尹素喜绷不住了,忍不住也挺齐胸用眼神讨伐她:好歹你就是那个白月光,你面对我这种炮灰女配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有点起码的同情心?
“我们每个人呢,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只能考虑自己的课题。你喜欢顾溪云,你就应该好好考虑怎么留在他身边,至于他心里有谁,根本不重要。就像做生意一样,正金集团现在不高兴的人多了去了。我知道我要拿下它,我就去做,我才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这个世界属于强者,没人会在意弱者的哭泣。”
“所以得不到他的心的那个弱者,注定就要默默夹起尾巴跑了吗?”
“那是你自己给你自己的定位,都没有争取,就夹起尾巴跑了。你这种女人啊,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依然觉得自己的幸福是要靠男人给予的。男人不选你,你就很悲惨,男人心里有个白月光,你就要默默饮恨而逃,说不定你还觉得自己挺像悲情女主的。哈。”
李嘉图笑道,“你就是想看看他悔恨的样子。”
尹素喜被她戳穿内心,仿佛无还手之力,但是还是要做最后的强撑:“那是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心中有愧,他的悔恨并不是给我的。”
“悔恨不值钱,”李嘉图说,“自己手上的东西才是最值钱的。”
“你现在是不是没有在乎的东西了?”尹素喜看着她说。
“有,我在乎的是我能不能拿下那个强劲的对手,我还在乎的是我新请的总经理到底能不能胜任她的职位。”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尹素喜的胸口,“你想要什么也必须保持我这种态度才行,不要畏惧任何短兵相接的时刻,面对目标要饿虎扑食一般渴望,否则你就不配说你想要。”
尹素喜看着她,努力想象是不是这个态度让她在美国努力获得身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李嘉图,女人在情场遇见她是噩梦,商人在战场上遇见她也是噩梦呢!
顾溪云开门看到李嘉图醒过来了,想过来慰问,身后的高景梵却抢先一步走过来,问她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