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宋熙正式登基,大典之上,玉云舒却告病缺席。
“真是稀客,你怎么来我这了?”曦晨沏好了新茶,给玉云舒倒了一杯。
玉云舒一点也不见外的斜躺在摇椅上,端起茶杯轻嗅了几下,沁香扑鼻,不愧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这上好的龙井一年才进贡个两斤,我才分得二两,剩下的怕不是全都来你这里了吧。”
玉云舒所答非所问,几分打趣儿的语气,让曦晨羞红了脸。
“你若是喜欢喝,一会儿就拿走些。”
“呦,这主人的姿态倒是摆的十足啊。”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那些恩怨情仇和陈年旧事,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下棋品茶,好不自在。
玉云舒:“这玄清寺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说留个。”
虽把他禁在了玄清寺一辈子,但自己又没说过不让宫女太监来侍奉他。
“我喜静,所以让太子……不,现在应该是陛下才对。”曦晨叹了口气,不过短短的几天,变化的可真是快啊。
“所以让陛下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曦晨从小就不是什么娇惯的公子,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更为自在。
“那膳食和寺院的落叶尘埃怎办?你都要一个人来管么?”
玄清寺虽有一个小厨房,可玉云舒记得……曦晨貌似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吧。
打扫寺院他倒是可以,到玄清寺完完整整的打扫下来,没有半月也得有七天。
曦晨:“我与陛下说好了,膳食每日让御膳房送来就行,至于这寺院……我闲着也是闲着,平日里扫扫灰也就没啥了。每月再让人进来大打扫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玉云舒点点头:“也好,终归是你自己住的地方,你自己住的舒坦就行。”
“今儿个他登基,你作为国公,不过去怎么行?”
“我自小没规矩惯了,登基而已,等他什么时候出殡我在去也不迟。再者说了,我来你这只不过是想躲个清净罢了,他最近一看到我,就问我圣旨的事。”
“你反正也要走,直接往上面随便写点东西,让他省了心思不就行了。”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倒是挺明显的。”玉云舒抬眼看他,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看不出来喜怒。“我总得给孩子留点东西。”
曦晨:“他们?一个个娇贵的跟瓷娃娃似的,有什么可为他们打算的。”
宋熙自玺儿出生以后,就喝了能让男子无生育功能的药,彻底断了后出之子的可能。
玉云舒:“你不懂。我养了苏诺和顾温玉,自得为他俩打算。还有王钰翡生前,我曾答应过她,会护宸儿无恙。”
“你这话顾得人倒是全面,偏偏少了我的玺儿。”
“哈哈,”玉云舒大笑,“自是少不了他,再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我的准女婿,苏诺有的,自然也是他有的。”
曦晨:“也对。我还从未想过,和你结成亲家。”
“你这话说的,跟我想过一样。”
这边两人吹着和煦的温风在亭子里下棋,而墨书斋外的院子里,只有借酒消愁的宋熙,和被硬拽过来的宋叡。
忙活了一天,可算找到个空闲的时候。
“皇叔准备和玉云舒何时动身。”
“下月吧,过了苏诺的三岁生辰就走。”
“这么快?”宋熙喃喃道,仰头灌下一杯酒,烈酒烧喉咙,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连你俩都走了,这皇宫里,可就真没人陪我了。”
“不是还有秦丞相和那个曦晨么。”
宋熙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权掌握在了自己和秦柯东的手里,封秦柯东为丞相。宋熙握兵,秦柯东握文。连宋叡都有些好奇,为何宋熙那么相信秦柯东。
宋熙哂笑:“皇叔可别说他俩。一个整天摆着一张臭脸,跟朕欠了他钱一样。另一个更别说了,开心了就把寺门打开,让朕去找他。若是不开心,那寺门能呼到朕的脸上。”
说是这样说的,也不过是是发发牢骚,脸上没有半分的生气,话里话外,也皆是纵容。
“臣倒是有一件事,好奇挺久了,能否请陛下解答一二?”宋叡放下手中的酒杯,诚心的发问。
“皇叔直说就行。”
“好。那臣就直说了。陛下为何对秦丞相这么信任……”宋叡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或是纵容?”
功高盖主,权高过皇,这些都是大忌。但宋叡无论是当太子还是当皇帝,都过于相信秦柯东,这让宋叡不得不多想。
宋熙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禁失笑出声,摆摆手,打消他的心思。
“皇叔瞎想什么呢。朕自幼与丞相一同长大,乃为同窗同友。太傅待我如亲子,我自然与丞相为兄弟。再者说了,他到底心悦的是谁,皇叔还不知道么。”
“曦晨心思深,朕不敢交与全心。身边能说个真心话的人,除了已逝的太傅,就剩了秦柯东一个,若是连他都不能交心,朕身边就彻底一个人都没有了,未免太过可怜。
“秦柯东若不是有秦家的祖制压着,定不会入仕。他的心思不在权,不在名,这些朕都知道,才敢如此放纵他。”
秦柯东的心思在谁身上,二人心知肚明。
宋叡撑着下巴不语,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对了,下月就是苏诺的生辰,她喜欢什么?朕吩咐一下,让人准备准备。”宋熙看他眼里充满了不悦,索性岔开话题。
“不劳陛下费心了,那丫头啥也不喜欢,就喜欢云舒的玉骨扇。”而且玉云舒还把扇子给了她,更让人大跌眼镜。
宋熙:“这可不行,再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儿媳,我这个做公公的,不先替儿子铺路怎行。”
宋宸喜欢顾温玉这事对于储君来说,太过惊世骇俗,更是关系到两个国家。宋熙就算是有心帮他,也不得不先放一放。
而宋玺喜欢的是女子,这个自己倒是可以帮帮他。
不知为何,宋熙突然想起了淑贵妃的那句话:我一辈子没享受过情爱,不能让孩子也步我后尘吧。
宋熙:“我还从未想过,与玉云舒结为亲家呢。”
宋叡单挑眉头,说:“他也未曾这样想过。”
他们两人天生就看不对眼,但玉云舒又不得不护着他,哪怕是在伤害朋友的情况下,玉云舒也要保全宋熙。
当年王钰翡成为太子妃一事,以及宋轲禁足一事等等,玉云舒都可以插手,护所有人无恙。可为了巩固宋熙的皇权,选择了冷眼旁观。
“陛下,玉郡主醒了,吵着闹着要见国公爷。”宫女禀报到。
宋熙吩咐道:“先让摄政王哄着她,国公爷在玄清寺,朕可没那个本事把他请出来。”
玄清寺里的两个人,自己可哪个都惹不起。
“可……玺公子不在宫里,刚刚被秦丞相给抱走了。”
玉云舒先前吩咐过,未到弱冠,一律不得称宋宸和宋玺的封号,依旧按着“公子”的名号叫着。
宋熙:“……”
真是的,秦柯东没事抱走他干什么。
宋叡让宫女先把苏诺给抱来,毕竟孩子一直哭闹也不是事儿。虽然苏诺并不会哭闹,只会冷冷的看着你吧。
宋熙拿着拨浪鼓逗着苏诺,“来,乖儿媳,叫父皇。”
换来的只是苏诺冷漠以待,“我要见玉云舒!”
宋叡听到这句话,轻拍了她一下头顶,“没规矩,得叫父亲才对。”
苏诺撇过头不说话,背过身子不理他俩。
宋熙和宋叡顿时感到头疼,养女儿不同于养二子,若是换成宋宸那几个小子,二人早就开揍了。
更何况苏诺是玉云舒精细养着的,每日的吃穿用度,连宋宸都不及她。
幸好,天色已晚,玉云舒正好过来找宋叡回府,碰见了这一场景,失笑的摇摇头,开口给他俩解围。
抱起苏诺,让她坐到自己的手臂上,“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诺诺了,真是该罚。”
言语里多是些宠溺的意思。
“我的玉骨扇不见了,是不是你拿走了。”
“什么?玉骨扇怎么会不见了!”玉云舒惊呼。玉骨扇可不是凡间的东西,若是落到不轨之人手里可就惨了。
宋叡:“怎么了?”看他眉头紧皱的样子,担心的问到。
玉云舒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丟了个东西。”
宋叡刚想问他丟了什么,秦柯东就走进来说:“你丢的,可是玉骨扇?”
手里拿着玉骨扇,身后还跟着宋玺,一大一小都背着手,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宋熙不太明白玉云舒和苏诺看到他俩为何一脸诧异,开口解释道:“朕刚才怕哄不住诺诺,就派人让秦柯东把玺儿带回来,对了,秦柯东你……秦柯东!来人啊,快传太医!”
扭头就见秦柯东像是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吓了众人一跳。叫来俩仨侍卫把秦柯东抬进屋里,宋叡更是亲自跑去叫太医过来。
众人慌乱之际,玉云舒脸色铁青,放下怀里的苏诺去看秦柯东,独留两个孩子在院里。
宋玺上前一步,单手背后,一副老成的样子,把扇子递给苏诺,说:“给,你的玉骨扇,刚才我借来用用。”
苏诺接过扇子,“不问自取,可谓偷也。”握着扇骨轻轻一转,屋内传出了秦柯东醒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