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边境,帮着军士运送粮车的段瑾瑜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真是奇怪。”段瑾瑜揉了揉鼻子,在靠近荒漠的汝阳城,天气炎热,自己怎么会打喷嚏呢?是谁在提我吗?
“小哥,你家住哪里啊。”段瑾瑜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兵,闲来无事的他想着上前和这个小哥聊会儿天。
“你问我?”小哥挠了挠头,说:“我家住在江城。”
“江城啊!”段瑾瑜笑着点点头:“江城好,我有个朋友也住在江城。”
“那确实是,不过小弟弟你家住在哪?”小哥也不知道说什么,回了一句,却没想到段瑾瑜说:“我家住在梁都城。”
“帝都?”小哥显得很是惊讶,两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拽着牛车的手都抖了一下:“你是梁都城的人,还来这边境做什么?”
“能在梁都城生活的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看小弟弟你这通身气度想必家境也是不俗啊,你怎么想到来边境了呢?”
段瑾瑜说道:“梁都城怎么了,梁都城的人当然也可以来这里,江城也是富庶之地,年年赋税都能缴齐,想必也是个好去处,那你都能来得我为何来不得。”
原本以为这小哥会反驳,却没曾想,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苦笑道:“也是,住在梁都城又能怎样,不还是在这里和我们这些人一起拉牛车吗?”
这是,有故事啊?
段瑾瑜本想继续问下去,可是看这小哥的神情落寞,也不忍心继续问了。
“你啊,就别提江城了。”旁边一个和小哥看起来关系不错的一个中年大叔上前,把段瑾瑜拉到后面,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哥,他叹了口气:“这都是伤心往事,莫要再提了。”
“伤心?”段瑾瑜不解的说:“敢问大叔你贵姓。”
“我姓秦,他呢,也姓秦,他叫秦青我们俩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都是同乡,我呢比他从军要早。”
秦大叔指了指秦青:“他呀,是他主动来这里从军的,要不是迫于无奈,谁会来这边境当兵呢?更何况,最近战局也不好,不少年轻人人都当了逃兵,可是秦青却还在这里。”
说到这儿,秦大叔叹了口气:“不都说好男不当兵嘛,我们这些人多半是要被抛弃在这里的。”
“看大叔您这话,秦大哥来这里还另有内幕。”段瑾瑜好奇的问道:“您和这位大哥若有什么苦难,可以告诉小子,能帮的上忙的,小子一定帮!”
秦大叔听到这话,定定的看着段瑾瑜,忽的笑了:“也是,先不说别的,小子你从第一天跟着司先生和刘先生一行人来军中时我就发现了,
你身体羸弱,全身上下连一点伤痕都没有,皮肤光华细嫩的就跟个女人似的,看样子也不是个下苦人,我就告诉你了。”
“这跟你刚才说的江城有关。”
“我刚才说江城?”段瑾瑜疑惑的说,我刚才说江城什么了?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刚才说江城富庶。”迷惑的说:“我难道说错了吗?”
“不,你没说错。”秦大叔叹了口气:“不是江城富庶有问题,江城有钱的人,很多。”
“但是穷人更多。”段瑾瑜说:“是吗?”不然也不会来从军了吧,在古代这个男权社会,男人几乎就是一家的依靠,而战场向来是一个有来无回的地方,所以征兵时,总会有人不愿意去,见秦青这样这么积极,向来家里很艰难吧。
秦大叔点点头:“我家里还好,而且我毕竟是老兵,有技巧。”
说到这里,秦大叔悄声说道:“我们这些老兵啊,一到开打,就专挑人少的地方躲着,到时候如果连汝阳也被攻破了,到时候你就和我一起躲着。”
“啊,这样,不好吧。”段瑾瑜难为情的说:“大叔,按道理你是老兵就更应该拼杀战场了啊。”
“要不是为了每年那么些军饷,我根本不回来。”说着说着,大叔声调都上去了,连江城方言都出来了:“就他,秦青,家里原本有几亩薄田,父亲会做草席,家里生活在我们村算是不错的,可就是因为赋税太高……”
“他父亲出去摆摊交不起摊位费,只能沿街叫卖,草席子多重啊,江城城主的女儿在街道上跑马,他背着那么重的草席子躲又躲不开,被撞死了。”
“啊……”段瑾瑜吃惊的说:“那,她赔钱了吗?”
“赔钱?”秦大叔像是听到了笑话,讥讽的说:“她可是城主的女儿,整座城都是她的。”
“不对吧。”段瑾瑜古怪的说:“江城现在还是大景的吧。”
“天高皇帝远,而且江城之前原本就不属于大景。”秦大叔叹道:“就是因为他爹死了,家里失去了生活的保障,秦青这孩子懂事,所以就来这当兵,好挣军饷,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呢,很是聪明,现在在繁林书舍读书,听他娘说,以后考个功名不在话下。”
江城以前是一个国家,叫做江国段瑾瑜是知道的,但是这么不服管的吗?段瑾瑜原本就见识过现代社会的黑暗面,古代这里通讯不发达,可操作性就更大了。
而且听秦大叔这意思,江城赋税里面水很深?
段瑾瑜正要和大叔再套套话,却没成想,秦青突然回头,看样子,他是一直都有在听。
“我不是来这里挣军饷的。”秦青坚定的说:“我当兵就是为了挣军功,我要当官,我要为我爹报仇。”
赫,这小子还挺天真。
段瑾瑜摸着下巴,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四周的人都不动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秦青。
秦青好像想到了什么,激愤道:“我爹被他们撞死,不仅一句歉意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人管我爹,如果他们但凡愿意请一个大夫,我爹也不至于死。”
“城主的女儿又怎么了,城主的女儿就可以草菅人命吗?”秦青眼睛充血,一下一下锤着自己的胸膛:“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人,在他们那些人眼里,死了就死了,没有人来看过,没有人关心,甚至他们连名字都不记。”
四周一片安静,突然有人小声开始哭泣。
段瑾瑜堂皇的看着四周,所以……是自己把他们的伤心事都引出来了?
江——城。
段瑾瑜记住了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它不再仅仅只是凉思羽住过的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