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段瑾瑜看着躺在地上一脸惊慌的富贵,眼底没有一丝情感。
只有藏在袖子下,那只没有握着柴刀的右手不停的抖动可以看出,他还是怕的。
毕竟是伤人,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好青年。
段瑾瑜发誓,加上他上辈子,他最多也就是打个架,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扛着一把柴刀跟个疯子一样乱砍人了。
都是文明人,段瑾瑜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被逼急了,谁愿意这样子做啊,他清楚,一旦战争结束,自己估计就没好果子吃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富贵全身上下瑟缩的抖着,眼神里除了害怕还有几分狠厉,显然他还没有放弃报复段瑾瑜的心。
“我。”段瑾瑜没有想到富贵会问自己想怎么样,有些觉得好笑,指着那群难民说道:“不如你问问他们,想怎么样吧。”
富贵听到段瑾瑜说的这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不说话。
旁边的人对上段瑾瑜的眼睛也是立马低下头,只有刘黄看向段瑾瑜:“我想让他交出那些粮食,行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看向段瑾瑜,其实在难民里,段瑾瑜的行为并不奇怪,甚至还很普通,人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比如:易子而食,也有一路上靠着抢别的人的食物让自己活下来的人。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极其不人道的事情,在这群漠视人性,一只脚已经踏入地狱的恶魔们来说,没什么值得让他们惊讶的,因为他们已经丢掉了底线。
现在唯一惧怕的,只有死亡,对段瑾瑜忍让三分不过是忌惮段瑾瑜背后的军方力量。
段瑾瑜对此事那是心知肚明,旁边的司徒就着急上火了:“不行,我得把他拉回来。”说着就要上前拉住段瑾瑜,却被刘丹心阻止。
刘丹心对上司徒不解的眼神,只是淡淡的说:“我尊重他的选择。”而且那些人,吃相确实太难看了。
对于克扣赈济粮,他们这些医者没有立场也没能力置喙,可是这些药材那可都是拯救将士们性命的希望啊。
汝阳城城主如此胆大,显然贪婪蒙蔽了他的眼睛。
司徒瞪了他一眼,抽回手别过头,没好气的说:“那是你徒弟,你都不管,我有什么立场管呢?”
刘丹心看着司徒摇摇头,想必他的徒弟就是这么被带坏的吧,老实说,看到段瑾瑜这么做,虽然从理性上来看非常不好,可是从感性上来讲——真爽。
“交粮食。”段瑾瑜脸上浮现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甚至一脚踩在富贵那肥硕的肚腩上,讥讽的说:“就这些?”
“不……不然呢?”旁边的人瑟缩的抱紧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在看着段瑾瑜,此刻段瑾瑜就像是一个掌握着打开他们心中恶念大门的钥匙,全部人都在等他说那句话。
那句,足以让他们彻底变成魔鬼的话。
“我以为你们会要的更多。”说着段瑾瑜抽回了脚,看着地上宛如死猪的富贵,眼底闪过几丝嫌恶,就这样的人,也敢觊觎救济粮。
“我听我师傅说过,你是这里的头儿?”
段瑾瑜淡淡的看着刘黄,像是在上下打量。
“不用看了,我已经两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刘黄施施然道:“只看我面相就可以知道了,而且我猜你在想的事和我想的事,是一样的。”
哦,是吗?段瑾瑜又露出那副嘲讽的表情:“我倒是想知道,你想的事情是什么。”
“你想闹城主府?”刘黄冷静的说:“可是你要知道,现在估计已经有人去通知城主了,如果动作再不快,等城主请了军队过来协调,那就不好办了。”
“那你就放心吧,那些兵痞子是不会过来的。”司徒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你要知道,这些人扣的不仅仅是赈济粮,还有救治军队的草药。”
“原来如此。”刘黄了然的点点头:“如此,在下就放心了。”
这个放心,有两层意思,段瑾瑜等人都听明白了。
看来刘黄此人也没有这么简单,第一层就是解答他担心军队插手搅局之事,第二层就是为他解惑,段瑾瑜为何要走此一遭。
对于刘黄来讲,其实他并不关心段瑾瑜怎么帮,他只是担心牵扯到自己。
人嘛,大不了饿一饿,实在不行,抢一抢那些富户也是可以的。
虽然很多富户都走了,但是他们还是留了一些家仆看顾宅子,基本的食物都会留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每个宅院必配的狗和护院。
如果段瑾瑜能将救济粮取出的话,他不介意为段瑾瑜扩大声势。
反正段瑾瑜需要的是人,而他需要粮,互相合作即可,实在不需要假惺惺的给自己带上一顶救世济民的帽子。
段瑾瑜不需要,刘黄也不需要。
周围的人饿疯了,现存的理智告诉他们,跟着段瑾瑜也许有活路,陷入疯魔的人看着段瑾瑜,也无端端冒出了破坏一切的肆虐的情绪。
总归,是段瑾瑜想要的。
刘黄冲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这些难民,大声道:“方才这位兄弟也说了,城主身为一城之主非但没有以身作则,反而侵吞我们的救济粮,用来满足他贪婪的心思,他将我们的粮食扣下,转手卖给那些贪婪的粮商。”
“粮商又高价卖给我们,现在大家如此落魄,甚至命在旦夕,还有什么不敢拼的呢。”刘黄神色一肃,从自己方才坐的蒲团底下抽出一把钢刀,将上面裹着的布条抽掉。
段瑾瑜只觉自己眼睛被寒光一闪,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紧接着又看向刘黄手中的刀,赞道:“好刀!”
之前凉思羽曾经夸耀先太祖将大君的佩刀送给欧阳家的先祖作为礼物。
段瑾瑜听凉思羽说那把宝刀吹毛短发,寒光阵阵,但现下看刘黄手中这把刀,倒不似寻常俗物。
他有心想买,但刘黄未必想卖,那么苦难下,他都没有当掉这把宝刀去买粮食,看来多半是家传之物。
果然,刘黄眼里闪烁着爱意,摸着这把刀道:“是家传之物,如今我身边只有这把刀,也只有它能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