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语气，这个笑容，不禁让严祈昊想起了上次在车上，林惩那个不符合性格的笑容。
严祈昊双眸如暗流涌动一般闪了闪，身子向后挪。
“怎么了？”眼前的‘林惩’身子往前倾了倾，凑上来看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为什么往后躲？”
他没有丝毫想要隐瞒或者装一下的想法，毕竟平时林惩掌控这身子的时候，他是看不见外面的，并不知道林惩是怎么跟严祈昊相处，就算知道，他也并不想像林惩那样，啧，窝囊。
“你是谁？”严祈昊倏然起身，目光凌厉如刀刃。
即使他和林惩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他知道，林惩的性格，绝对不会使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会做出这种的凑近动作。
但他从前也并不了解林惩，所以能分辨，但不能确定。
‘林惩’打算再装一下，一脸疑惑地看着严祈昊，但嘴角习惯性的浅浅笑意，总是难掩，“我是林惩啊，严祈昊，你连你的搭档都认不出吗？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下严祈昊彻底确定了，这个绝对不是林惩，林惩从来不会这样叫他。
他不信神佛，不觉得这是鬼上身，以前虽然没见识过这种情况，但听别人说过，科学一点的说法应该是精神分裂，或者多重人格。
“你不是林惩。”严祈昊语气笃定，眉头越拧越紧，“林惩在哪？”
‘林惩’见此，咯咯笑了两声，“我当然不是那个蠢货。”
他感觉肚子里的饿意更真实，脑袋和手上动一动也疼痛不止。
他扫了一眼严祈昊，活蹦乱跳的，一点伤没有，就了然了。
他在推车上挑来捡去，发现都不是他爱吃的。
Kaut nyin paung、佐以炸鱼、绿茶……
还是喝杯绿茶吧。
“你什么意思？”严祈昊见他如此随意的样子，越看越别扭。
这人是林惩又不是林惩，让他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林惩’优雅地掀开盖子，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才正眼看严祈昊。
“字面上的意思。你想让他出来？可以啊，你告诉我你刚刚都对他干了些什么。”他又指了指脑袋上的伤，笑道：“这不会是你打的吧？疼得他都不想自己面对了？”
严祈昊嘴角抽了抽，他只知道有多重人格这种东西，但完全不了解啊，也不知道怎么应付。
而且他没觉得自己对林惩做了什么。
见严祈昊答不上来，‘林惩’也没说话，找到林惩手机，本来想打个电话，发现林汀刚刚已经跟林惩通过了，满脸不爽，不过聪明的大脑快速运转，一会儿，就找出了自己会这么容易现身的原因。
“让我猜猜，你发现他是林汀弟弟了，然后问了他几句，他就开始心绪不宁了？”他歪着脑袋，又加了一句，“你应该是语气还有些重吧？”
他好像彻底捉住了消灭林惩的重点，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重点发现。
“你听得见？”严祈昊挑眉，身上的防备仍然不卸。
他不觉得自己问几句有什么啊。
而且这个林惩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听不见也看不见，但是……”他挑唇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严祈昊是钢铁直男，高中时候女朋友都要泛滥成灾了，如果让他对林惩产生厌恶的感情的话，他是不是可以获得更多掌控权。
“但是什么？”
“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啊，任何的情绪波动，我也都能感受到。”
严祈昊等待着他的下文，这个‘林惩’，他现在实在无法琢磨透他的意思。
‘林惩’见他满脸不信任的样子，笑了笑，打算先放一放，做个自我介绍。
“在你们这个世界我大概是被称为他的第二人格？你不用这么防备，我的目的是彻底拿到他身体的主控权，不会伤害他也不会伤害你。”他拿着小勺子在绿茶里转了转，神情模样特别像中世纪的欧洲贵族，“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合作，只要你能帮我让林惩自愿放弃主控权，主动消失，我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你。金钱，名誉，或者你想重回部队，只要你想要，通通都可以，而消灭林惩，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
“为什么？”严祈昊现在脑子里不解的问题太多了，无法一口气整理出来问完，也没办法理解这个‘林惩’的意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是那个为什么。
他本来想逼‘林惩’交代他自己，让他把真的林惩放出来，可是现在突然被他带了节奏，牵着鼻子走。
事情在朝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这一切都乱了套。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接受了林惩有第二个人格的事实，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和这个‘林惩’聊了起来。
所有的，都开始变得反常。
而这个‘林惩’，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一般，徐徐善诱地古惑人心。
“因为他是个不详的人啊，留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是个祸害，跟他有关系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没有一个有好结果。不信你可以去查一查。而且你们才相处短短几天，没什么深刻感情吧？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对他说几句话，你就可以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这些你难道不心动吗？”
人都是自私的，贪婪的。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严祈昊，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严祈昊下意识就否决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你没有资格跟我谈这些条件，而且，我一点也不心动。”
‘林惩’这些话的信息太多了，他和林惩确实相处时间短，但这些都是林惩的私事，他无权插手。
林惩知道自己有第二个人格吗？林惩知道他的存在吗？林惩到底为什么会因为他的几个问题就心神不宁直接消失？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停滞了。
‘林惩’叹了一口气，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快速接受这种情况，想要在短时间说服严祈昊帮自己确实太难。
而且体内的本尊，也开始躁动了，他要回到小黑屋里等待了。
“哎，你先别着急拒绝啊，我们得下次再见了。”他刚下手中精致的茶杯，倒躺在了床上，在最后撤力自己意识压制林惩，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能感受林惩的心意，所以也能感受到林惩喜欢你。你不是个直男吗？对这种事应该很恶心吧？建议你离他远一点，不过你只需要跟他说一声，他就会自觉乖乖滚蛋了，是不是特别省心。”
唉，还是他太冲动了，叽里呱啦说了那么些东西，下次得慢慢来了。
毕竟这么诱人的条件，严祈昊不是脑子太乱，怎么会拒绝呢？
严祈昊呆愣地看着他，脑子里是最后‘林惩’说的话。
我能感受到林惩的心意，林惩喜欢你。
喜欢，什么喜欢？朋友之间的喜欢，可能吗？
林惩对自己的维护，看见自己对别人有近一点的举动时都会情绪大变，还有上次差点死在电梯里，被林惩拖到沙发时候的小意外。
他自己也是男人，既然这些事情都被点破了，怎么可能不明白‘林惩’口中的喜欢，指的是哪种。
林惩，林汀的弟弟，双重人格……这些信息都变得不那么庞大了。
这些都没有林惩喜欢自己这句话的冲击力更大。
他感觉自己脑袋都乱成浆糊了，先是发现林惩性格大变，紧接着这个性格大变的林惩说了一堆他无法理解吸收的话。
还想要和他合作。
这都是什么事啊？简直是要疯了。
“昊哥。”
这个熟悉的称呼将严祈昊从自己杂乱的小世界里拉了回来。
这个，肯定是林惩回来了。
“啊？”严祈昊有些呆呆地应了他一声，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惩。
“你知道了。”林惩垂头丧气的，连语气都放得很轻，“你见过他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
林惩能模糊地听见他们的对话，听见了严祈昊的拒绝合作，也听见了第二人格戳破了他的心事。
他努力逼自己冷静，争取身体的主权，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个人全部说了出来，大部分话还真实得让人难以否决。
他并不打算否认自己真实的内心，因为那就是事实，他最近才明白的事实。
越靠近这个人，越不可否认的事实。
“是。”严祈昊点点头，语气还算是平静。
确定是见到了，而且还聊上了。
“他不是我。”林惩有些无力地辩解，“我不是那样的。”
那个变态人格寄居于他的身体，但也确实不是他。
林惩也有这一点，可以否认了。
“我知道。”严祈昊的语气丝毫没有任何波澜，机器一般地回复着。
“那，你……”林惩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他的情绪及其不稳定，还有些委屈。
他知道刚刚是自己胡思乱想，才让第二人格有机可乘，但是现在，他几乎已经要认定严祈昊会远离自己了。
虽然严祈昊刚刚否定了‘林惩’的提议，但是他心底的阴翳仍然忍不住开始扩大发散。
喉咙干涩得如同里面卡了一块甘蔗残渣，颤声询问自己的判决，“你要和他合作吗？你……你要远离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