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祈昊沉默了两秒，“金沝我就不见了，将X市任务资料发我邮箱。”
“你都不问问与什么有关？”肖武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是碍于上头的安排又只能止住话题。但这个任务又并不普通。
“不了。”严祈昊长长的睫毛微垂着，表情令人捉摸不透，“尽快发吧。”
“好。”肖武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说，“发过去了，你查收吧。”
“嗯。”
挂了电话后，车还在继续行驶，窗外的景象一帧一帧逆过，黄昏的光芒晕染了他半个脸庞，连晚霞也青睐他，将那硬朗的线条柔和，绷直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松动了。
他随便扫了一眼肖武给他发来的邮箱后，给林惩发了一条消息，找他要了任佳乐墓地的地址。
林惩很快回复了，发了一个定位，两个人就再无交流。
严祈昊让司机转移目的地。
说不出心里到底是和什么滋味，那几天的并肩历险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让他和林惩关系好像如胶似漆过，现在又归为了萍水相逢。
他给公司发来任务的短信电话发了一个数字，就没再管了。
任佳明给任佳乐所挑选的墓地在市内的一块一级公墓，这几年价钱涨的飞快，也是下了血本。
现在已经临近五点，快要关门，他在路边买了一束清纯的白桔梗，飞快地奔了进去，在进入后，又放慢了脚步。
他很快就找了任佳乐的墓地。墓碑的黑白照上，她带着温柔的笑容，自信幸福地凝视着某处，长风一动，香柏簌簌作响，像是在感谢不相识的探望者的来访。
她和善的面相，让人就是这么以为。
严祈昊弯下腰，将白桔梗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墓前，目光有些呆滞。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没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但那模样就像在等着什么的到临。
重重的脚步声从远处及近，没有辜负严祈昊心中的判定，在没有前提的情况下如约而至。
“你为什么接受任务？”夹着喘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没有人烟的地域空旷响起，将急促放大了无数倍。
严祈昊转过身，看见林惩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那深深呼气吸气微张着的鲜红嘴唇，心竟蓦然紧了紧。
他没有猜错，林惩果然会来找他。
但他没有回答，也敛住了肆意打量的目光，去看那仿佛纤尘不染的墓碑。
“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直白地发问，这个问题已经在他的心里憋了许久，他想不通，所以一杯接一杯的酒灌进肚子里，一醉方休。
谁曾想他还是那么的在意。
从前有那么多人说喜欢他，说爱他，甚至列举了一大堆的理由，可他都是一笑而过，偏偏林惩的，就让他这么困扰。
他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远离林惩，明明他们只相识了几天。
明明同生共死这些事情，他和他的战友们也经历过数次。
为何就是林惩，让他无法释怀。
林惩的喉结动了动，落在严祈昊身上的目光出现了片刻闪光，“我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严祈昊的优点太多，让他喜欢的地方也太多，说不完的。
“我感觉，你把我看得太重了。”严祈昊轻描淡写道。
林惩把自己看得太轻了。
“这个没法控制。”林惩缓缓走进，到他的身边，“把任务取消了吧。”
“那你也拒接？”严祈昊恼怒地问道。
他不理解林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地感觉，这次要执行的任务，会和肖武发给他的东西有关联。
“不行。”林惩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也没资格劝我。”严祈昊剑眉一挑，很是不悦。
林惩侧过头，沉寂的眼底有了波动，“我是没资格。”
严祈昊语塞，他感觉林惩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总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站在任佳乐的墓前，同时缄默了。
林惩这一天一夜，除了和邱清风呆在一起的时候被闹得不会去想那么多，其余时间都要被那乌云密布的负面情绪逼迫到死。
他惶恐，自卑，害怕……
只要是能让他心脏泛起密密实实疼痛的，全都涌了上来。
即使是魏嚣然侵占了主体，他在那无边黑暗，无知地域依然愁云惨淡。
严祈昊就像人间看客，苍狗白驹，有感有发，却从不为谁逗留。
他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最后还是严祈昊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金沝，唐致砚，这些不止，你以前遇见过许多这种人吧？”
林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下文。
严祈昊没有看他，只是蹲下身子，捏了捏一片白桔梗的花瓣。
“世界上本没有穷凶极恶的人，他们只是被生活改变，受环境影响，才会走上无可逆转的殊途。”
“他们可恨又可悲。”
“虽然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或许你也已经看淡。但我希望你再想想，这世界上还有任佳乐这样的人，不计回报，不求付出，她的善良与世间险恶共存，没有被磨灭也没有被吞噬。”
“你又何故，会认为自己被你所谓的变态人格驱散。”
在熏风的推动下，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林惩的耳，进了林惩的心。
像是春日暖阳，照进了广袤的雪地，让积雪随温缓融。
“昊哥。”他轻轻叫了一声，他本来打算疏远，打算远离，打算再也不叫的称呼。
严祈昊心里一震，但面上风轻云淡，“嗯？”
“我可以答应你不从此消失。”
你不可以答应他，你必须消失！
林惩忽略掉体内另一个人的叫嚣，毅然决然道：“但是你要让我说以后再也不喜欢你，这不现实，也不可能，你要问我为什么喜欢，我也说不清。”
你也配谈喜欢吗？都没有人爱过你！
闭嘴。林惩将魏嚣然的吵吵嚷嚷压下，给自己内心留下了一片空旷富足的思考之地。
喜欢这种事情，就好比是一个黑匣子，只知所向，不知所因。
这件事可以执行，可以扩大发散，但你永远无法找到根源，无法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
一切的兰因絮果，林惩都想放任自己。
就像今早被逼问喜欢的人的时候，他不说，所有的人也劝告他不追有悔。
“昊哥，我答应你不消失，但并不能保证掌控主权的时间限制，所以我一生的时间很短，什么事都要争着时间抢着来。”
“你，你让我喜欢你吧……”那句让我追你还是梗在了喉咙里。
不过说到这里，已经花费了他莫大的勇气。
现在他只但求严祈昊不讨厌他就够了，只要听到他的喜欢不反胃。
严祈昊被突如其来的煽情愣住，但等他回过神来，随即就想破口大骂，谁他妈的在人家坟头前说这些话。
从小娇生惯养的严大少爷不厌恶，毕竟以前去酒吧男生搭讪表白的也不少，反而更是一个特别讲仪式感的人。
厕所门口被堵表白，家里楼下被嚷嚷表白，早操被主席台演讲同学表白……
这种已经很奇葩的招数已经是多得数不胜数。
不过在人家坟头被示爱还真是头一次。
新颖得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林惩还没等到他的回答，两个人就被无情的工作人员请了出去，结束了这诡异且尴尬的一幕。
就是没想到往回走的时候，枝叶作响声浩大，像是鬼魂共鸣，为林惩鼓掌似的。
严祈昊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要信牛鬼蛇神这种东西了。
毕竟世间令人迷惑的东西太他妈多了！
ps：黑匣子是一个物理学术，指不明白工作原理的机器。文中指林惩认为喜欢就是一个不明原理的东西，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解释，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