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校门之前，严祈昊都习惯在学校的小卖部里买几根棒棒糖，他今天起得早，就没帮邱允岚带瓶水，自己站在水柜前挑挑拣拣，平时都喝运动饮料，今天突然想喝矿泉水。
买那一瓶好呢，啧。
看准了那瓶长得像保龄球瓶似的昆仑山，刚准备拿，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学校校霸新晋的小弟吗？来学校这么早，这可不是混混的作风！”
旁边有人哄笑不止。
严祈昊挑挑眉，校霸？那不就是他吗？他什么时候收新小弟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关了水柜，歪了歪身子，脑袋探出货物架，看见了正在收银台前拿了一根黑笔正在结账的高一学弟，有点眼熟。
小学弟低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正在用手机扫码付款，脸上还贴了几块有些脏了的创口贴。
这不是昨晚那个小情敌吗！
“脸上还贴了创口贴，不是真的破相了吧？昨晚打架去了吧？真的开始跟着校霸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便利店门外头站了个严祈昊特别眼熟的人，还在自言自语地哔哔。
他蓦然想起来，他前几天逃课翻墙，看见了一起校园欺凌事件，那个欺负人的，好像就是这个人。
那林惩？是被欺负的那个？所以他说以前见过？
“喂，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外面站着的那个男孩上去使蛮力把林惩的校服往下重重一扯。
夏季校服本就宽大，要穿三年，林惩还是个没完全发育好的高一新生，领子一下就被扯到一边，露出一大片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结实的肩膀，连衣服领子的扣子都直接崩坏。
场面一度失控，很快就传来了女生后知后觉的尖叫声，假装捂着眼睛偷瞄，还有人赶紧掏出手机拍照。
扯他的男生顿时就愣住了，脸色难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脸颊慢慢染上一层酡红。
林惩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严祈昊蹙起眉间，大步走了过去，一脚踹在了那个男生的肚子上，把人直接踹在了地上，周边的女生又是一通尖叫，还有喊他名字的。
林惩诧异回头，便看见了一脸阴翳的严祈昊，整个人也是呆住了，都忘了把衣服提起来。
“傻逼吗你？知道他是我小弟你也敢碰？你以为你是阴阳人？说个话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上坟的，不是来上学的。”严祈昊给林惩把衣服提起来，然后把人拽到自己身后，看着地上捂着肚子怪叫的男生骂道：“真你妈的丑人多作怪，我小弟就是破相了也比你这个刚从阴间爬出来的四不像好看，人家不搭理你还往上凑，说你是舔狗都侮辱了狗这个动物，想打架你就直说，上赶着找揍我们学校旁边新开的拳馆见，你直接定点，我不来我校霸不当了让给你。”
地上那个男生脸色铁青，瞪着他不敢说话。
严祈昊觉得自己损人的功夫真是跟邱允岚呆多了见长，这种感觉比打架爽多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敌人溃不成军的快乐他现在也懂了。
严祈昊又踹了他小腿一脚，“哑巴了？说话啊！”
那男生憋了半天，最后爬起来落荒而逃了。
严祈昊嗤笑一声，冲着围观人群吆喝了声都散了，才转身看看刚被欺负了的小情敌。
林惩看见他转头，眼神闪躲地垂下了脑袋，看着地面没吱声，衣服被扯的松松垮垮变了形，看起来刚被人强暴过似的，衣衫不整。
严祈昊对着便利店老板点点头，他跟老板熟，天天来这儿买东西，怕耽误人家生意，拽着林惩的手臂出去了。
他闷不做声地带着林惩左拐右拐，穿梭在学校旁边的居民区，将人带入了一条没有人的小巷子里，才将他放开。
“人家骂你你怎么不反驳？”严祈昊将林惩推到墙脚，一只胳膊撑到了墙上，挡住他的去路。
他丝毫没觉得这姿势有什么不对。
林惩高一，比他矮了一点，现在像是要受欺负似的，靠着墙撇过脸，不看他。
严祈昊看着他这模样想起来上次他在巷子里被欺负的时候也是，不说话，任人作为，昨天也是见人就跑，不解释，还是他自己猜出来才说。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人，说林惩懦弱吧，他不哭不躲，说他不懦弱吧，他也不反抗，这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你说话啊！”他有些郁结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强硬地将林惩的脸掰了过来。
林惩看着他皱起来的眉头，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看着对方僵持了半天，严祈昊见他不说话也没辙，叹了口气，问道：“你怕他们？”
林惩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跟他们对着打啊。”
林惩又不说话了，长睫又垂了下去。
严祈昊想不明白也不想了，“你不会处理，他们以后再找你事儿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揍他们。”
林惩平静的眼底起了一丝波澜，脑子里想问的立马就蹦了出来，“为什么？”
他问完就有些懊恼，抿着嘴唇看着严祈昊。
严祈昊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小弟啊，全校都知道了，你想耍赖？”
林惩赶忙道：“没。”
严祈昊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不就对了，这样吧，反正你每天都得去你喜欢的人家楼下蹲点是吧？以后你放学等等我，我俩一起走，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
一举两得，又能让林惩对他心生感激，又能假装好意帮他追女孩，以后时机成熟了，他在跟他说他喜欢的人，这样林惩不就顾念兄弟情，自然而然地退出了吗？
严祈昊感觉自己真的是聪明绝顶了。
他也没管林惩答不答应，看了看手表，快上高三早自习了，直接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外面带。
“哎，你知道高三几点放学吧？”
“知道。”林惩有点想把他的手拽下来，但还是忍住了。
“哦，不过我不按时放学，我是田径队的重点培训人员，下午要训练，你几点放学？”
“七点五十。”
“你是几班的，我放学了去找你。”
林惩犹豫了一会，才道：“理科一班。”
“那不是重点班吗？”严祈昊挑眉，“你不是差生吗？”
他们学校虽好，但分化也严重，能上理科一班的，怎么会差到哪儿去。
“当时运气好，考试遇上的题，都是刚好做过的。”
撒了一个谎，就要有更多谎言来弥补，他信不信，林惩的心里也没底。
“哦。”
好在严祈昊不关心这些，林惩松了口气。
“记得找教务处重新申请一套校服，你这个都坏了，我班上还有一件外套，等会去班上了拿给你。”
林惩的表情动了动，轻声道：“好。”
他们的生活就此发生了变化，撞到两个班同时上体育课的时候，或者严祈昊在训练看见他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会跳脚跟他打招呼，林惩个子高站在后排，严祈昊老喜欢跑圈的时候过去逗逗他，比如拍拍他的肩拍拍他的脑袋，往他口袋里塞一根自己喜欢的橙子口味棒棒糖，乐此不疲。
重点班的老师办公室都在一个楼层，林惩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也总能看见严祈昊在那挨训。
严祈昊老是嬉皮笑脸地应付着老师的话，然后悄咪咪地朝着林惩做鬼脸，打招呼。
他没事上课就喜欢骚扰林惩，虽然学校不让带手机，但大家都还是会偷着带，有时候一觉睡醒了，严祈昊觉着无聊，就录老师讲课，拍照片，然后跟他吐槽，连带着自己的校园生活和朋友。
严祈昊总会偷偷溜走，然后去林惩的班上找他，有时候林惩在上课，他就在外面招手逗他，放学了两人就一起到严祈昊家的小巷子蹲着，直到严祈昊家对面的别墅熄了灯。
两个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想透对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就这样，他们成了学校里众所周知的一对老大和小弟组合，cp团都盖过了严祈昊和邱允岚的。
班上有女生打趣说严祈昊抛弃邱允岚了，小学弟新鲜，严祈昊总会嬉笑着说是，小学弟多好，小学弟又乖，嘴还不毒。
时光如梭，眨眼之间，便过了一个月，步入深秋。
外面突遇暴雨，不用训练，严祈昊将额头抵着桌子，给林惩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带伞。
林惩：带了。
严祈昊：我没带，那你等会给我送回去呗。
林惩那边的消息很快就来了，他总像是不用上课一般，每次都秒回严祈昊。
林惩：好。
严祈昊闷着脸莫名笑了笑，被同桌像看神经病一样白了一眼，他才继续回复。
严祈昊：你怎么老是这么高冷啊，认识这么久了，回消息多回几个字会掉块肉吗？
他看着对话框上面的头像被“对方正在输入中”遮掩了几次，也不见林惩回消息。
正当他打算放弃为难这个高岭之花了，林惩终于回了。
林惩：以后注意。
严祈昊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机丢入桌兜里，笑得恨不得拍桌子。
旁边容貌艳丽的女生被他吵得睡不着，不耐烦极了，“有病就去治病，别搁这儿发羊癫疯。”
“你懂个屁！”严祈昊朝着她竖了个中指。
邱沈上下打量他一眼，难得没骂回去，而是悠然自得地问道：“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严祈昊愣了愣，“没有啊。”
邱沈眯着眼，问道：“你刚刚跟谁在聊天？”
“林惩，就那个小学弟，你见过的。”
“哦，那个小帅哥啊。”邱沈笑了笑，仿佛看透了什么。
“嗯，是。”严祈昊点点头，打算继续回林惩消息，却被邱沈戳了戳手肘，“艹，你干嘛？”
“问你话，我们同桌之间太久没聊天，需要促进促进感情。”邱沈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跟你有个屁的感情要促进，每天不是训练就是上课睡觉，聊个鸡毛。”严祈昊翻了个白眼。
“今天促进促进，不然我告老师说你玩手机了啊。”
严祈昊无奈，他虽然不怕被老师捉，但是收了手机再买一个还是挺麻烦的，“要问赶紧，别废话。”
邱沈毫不客气地开问了，“你是直男吧？我记得你喜欢我堂姐。”
“是，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吗？有什么好问的。”
“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严祈昊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些没底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邱沈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
“没了吧？真无聊。”严祈昊摸了摸脖子，觉得她莫名其妙。
“还有，你那什么小学弟，林惩，他有女朋友吗？”邱沈朝着他眨眨眼。
“没有，你什么意思？”严祈昊眯起眼，露出有些危险的凌厉目光。
邱沈自己试探到位了，继续道：“没什么，就觉得他长得挺帅，成绩又好，人看起来也老实乖巧，穿着打扮吧，也是个有钱人的样子，特别对我味口，你不觉得我俩挺登对的吗？”
“登对你个头啊。”严祈昊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腾生一种不爽，就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了的烦躁，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语气缓了点，“他哪里成绩好了？人家有喜欢的人，你别掺合了。”
“他是高一年级第一，学校重点栽培对象，可以说是直接预订他们这一届的高考状元之位了，怎么成绩不好了？”邱沈歪了歪脑袋，“他喜欢谁，我怎么没听说呢？”
“你说什么？他是高一年级第一？高考状元？”严祈昊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是啊，这你都不知道？学校的光荣墙上还有他照片呢，开学那会儿作为高一新生代表，他还上台演讲了呢，不过不愧是我看上的，连张证件照都那么帅。”邱沈假装花痴道。
严祈昊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林惩一直在骗他，说自己成绩不好，他还骗他说自己是花钱进的学校，靠运气进的一班。
“怎么了？他没告诉你啊？”
严祈昊不愿意在人面前丢脸掉面子，憋着气答道：“没。”
林惩竟然骗他，亏他还把林惩当朋友，一直以为他成绩不好，鼓励他好好学习。
“那你说说啊，他喜欢谁？”邱沈不依不饶道。
严祈昊心里想着事，不假思索道：“你姐。”
“他跟你说的？”
严祈昊有些烦躁，“我自己猜的，他说是。”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这事儿林惩是不是也骗他的。
“哦？你怎么猜到的？你都没说过你俩怎么认识的呢？你跟我讲讲，不然我不信。”
严祈昊觉得自己心里也需要找个人开解开解，聊聊天，不想回林惩消息了，于是他避重就轻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都给邱沈讲了一遍，没想到邱沈挑唇一笑，乐出了声。
“你还真信他是因为喜欢邱允清所以天天跑你家楼下蹲着的？”
“不然呢？”严祈昊额上青筋直跳，其实他也没底，但是不是这样，林惩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他原话是什么？”
严祈昊仔细想了想，“我问他是不是那种每天等喜欢的女生房间熄灯再回去了的人，他说不是，我说你别害羞我又不笑话你，他又说是，问他哪个女生他又不说。”
“你怎么就坚信那个女生是邱允清了？邱允清早就搬走了。”
“不然还能有谁住那块，我家附近住着的女人都是结了婚四五十岁的家庭主妇，或者是刚出生没几岁的小孩，你是再说你吗？住的跟我隔了条街？”
“说不定呢？说不定就是我呢，他找错位置了呢。”邱沈自信道。
“别他妈臭自恋。”严祈昊感觉自己气得不行。
“你把他微信给我，我确认确认不就知道了？”
严祈昊瞪着她，“你想怎么确认？”
“我啊，直接跟他表白，指不定这一表白，我们就成真了，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就得祝福我们了。”邱沈笑道：“说不定我们一谈恋爱就是到大学毕业了，过几年直接结婚，哎，我连我们的孩子都想好叫什么了，叫……”
“他才十五岁！”严祈昊实在听不下去了。
“怎么了，现在不就流行小奶狗吗？”
“不行，滚蛋吧你，想都别想！”严祈昊撇开头，将脑袋闷到了手弯处。
“别这样啊，你推给我呗，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这样会阻止一段旷世绝恋的，遭雷劈啊。”邱沈笑得意味深长，满眼都是我都已经看透了的亮光。
严祈昊不理他了，打开手机，他不是一个能憋得住气的人。
严祈昊：你成绩好，还是年级第一，为什么骗我？
他盯着那个叫橙子的备注老半天，又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觉得烦死了，干脆关了手机丢桌兜里闷头睡觉。
大概是阴沉沉的雨天特别容易让人犯困，秋天不冷不热，他一觉睡醒，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扫了一眼，发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从桌兜里摸出手机，发现没电了，今天也恰好没带充电宝。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十点半了，黑漆漆的，林惩早就放学了。
他将没电的手机揣进兜里，在桌兜里抓了一把零钱，书包都不背，赶忙着回家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