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道了。”严祈昊突然有些后悔,让林惩听见这些东西。
“你自己注意点,晚安。”肖武挂了电话。
白晃晃的灯光在此时显得异常刺眼,林惩的表情就好像与他无关一样,只是那双暗沉的双眸空洞,不知道望着何方。
“我相信你,所以你不要多想好吗?”严祈昊心疼地抱着他的小孩,一下一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着。
“我猜到了。”林惩轻声说:“我一直都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没有深想。”
严祈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会让林惩对世界如此漠然凉薄,但他知道只有自己能让他拥有向阳的希望。
这点他很明白,在他看见林惩平静地看那些唐致砚的虐尸视频时,在他看见林惩在知道别人的故事毫无动容时,还有林惩看别人的眼神和对别人的态度。
甚至对林汀,他的亲哥哥,他都没有过多的情感。
他想让林惩看看这个时间上善意的一面,美好的一面,才会带他去任佳乐的墓前,才会像他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才会告诉他人性的多面。
“我有一个自私的要求。”严祈昊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
林惩看着他,空洞的眼神,立马就有了色彩,有了情绪。
严祈昊就像是给他空白幕布填上色彩的颜料,让普通的东西变得不凡。
“我希望你为了我,把魏嚣然干掉,让他消失得彻彻底底,因为我讨厌他。”
“这不自私。”林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神色认真。
“这是自私的,因为你从前没有让他消失的想法,是我要求了你,所以作为还礼,以后你也可以向我提一个很自私的要求。”严祈昊如视珍宝一般吻了吻他的唇,嘴角的笑意了然。
林惩眼底的神色动了动,突然咬住他的嘴唇,如同一个幼兽含糊道:“那我现在就要提,我的要求是你不准再最别人这么好了。”
严祈昊宠溺地摸着他的脑袋,感觉自己养了一个孩子,“好。”
严祈昊的床确实挺大,两个大男人并肩躺在一起一点也不挤,之前出任务,他们都是一人睡,一人守夜,或者两个房间。
在医院严祈昊也有自己休息的病床,所以并肩躺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
二楼床边有一个小窗子,窗外天色墨黑如洗,城市里连一颗星都难得见。
两人不说话,屋内就静得只剩下对方的呼吸,明明隔着距离,却如同近在咫尺。
“今天没有星星。”严祈昊睡不着,干脆没话找话聊了起来。
“嗯。”
“明天会不会下雨?”
“不知道,有没有星星与下不下雨没有关系,其实是有星星的只是被一些东西掩住了,可能现在是多云天。”林惩诚实地回答他,他无法对严祈昊说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
毕竟W市曾经连着四天都是不同的天气,变幻莫测,这他还真说不准。
“哦……”严祈昊决定放弃沟通了,“睡觉吧。”
林惩:“嗯。”
严祈昊:“晚安,宝贝儿。”
林惩:“晚安。”
严祈昊今天折腾了一天,很快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林惩侧着头半阖着眼,散漫的目光落在严祈昊的后脑勺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超群的实力,他能看见严祈昊修长的脖颈,他睡不着,严祈昊的裤子,实在有点紧……
你开始讨厌我了?
林惩蹙眉,这么多天,魏嚣然终于出现了。
你变得太多了,这也怪我,把你送到他的身边,我本来是想让你讨厌他的,或者让他死在死尸中。
魏嚣然咯咯笑了两声,听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像是嗜血的疯子,林惩却已经习惯了。
你想知道我过去做了什么,那就来这里,我等你。
林惩封闭了魏嚣然能有的感官,四处望了望,最后将枕头套拆了下来,费力地用一只手和嘴把自己的手系了一个最简单的结,另一头放进了柜子里夹着。
中途严祈昊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问他干什么,林惩安抚了几句,他就睡去了。
做完了所有,林惩才躺回床上,闭着眼,进入了魏嚣然所说的地方。
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可再一次呆在这儿,他的心境已经不同了,他的心里不再是空落的,而被一个叫严祈昊的人,填得满满当当。
魏嚣然没有说话,林惩也不说话,过了良久,这里的场景变了。
而现在的场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一条肮脏逼仄的小道,弥漫着难言的恶臭,地上都是黑色的水渍,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坦。
他看见了一个长得清秀白净的孩子,穿着昂贵的小衬衫,站在一扇破烂的门前,抿唇不语。
矜贵得与这一条闹街格格不入。
很快,出现了另一个孩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拽住了他,甜甜地叫了一句,“哥哥。”
林惩很快就明白了,这不是他的记忆,这是魏嚣然的。
“惩惩,你,你会叫哥哥了?”矜贵的小男孩惊喜地抱住那个小一点的孩子,满脸不可置信。
被抱着的小男孩子看着林惩所在的方向,竟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林惩觉得无趣,打算转意识出去。
别走啊,继续看。魏嚣然笑嘻嘻地叫道。
林惩想了想,还是停下了,继续看着那一份感天动地的与他无关的兄弟情。
“啪”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丢在了门上,随后发出一声碎裂的响声。
“林惩那个婊子养的呢?”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听得出来他像是喝了酒,说话舌头都没捋直。
“那个狗东西又跑哪去了?”
“林惩,林惩?”一个温婉的女人在屋内呼唤着他,突然,那扇已经生锈了的铁门,被打开了。
林汀将自己的弟弟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她。
那个女人看见林汀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汀汀回来了?快进来。”
她硬生生地拉着林汀将他拽入屋内,连带着“林惩”也被拽了进去。
屋内的白炽灯发着黯淡的光芒,看起来危如累卵,到处是堆积着的箱子,连个站脚的地方都难找。
一个长得极为丑陋的男人正光着膀子在满是油垢的桌子上坐着,让本就不结实的桌子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
男人也是看见林汀一笑,但看见身后的林惩,瞬间又变了脸。
林汀将林惩往自己身后扯了扯,冲着男人甜甜一笑,“爸,我赚到钱了,一万块”
他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了林宥胜,“都给你。”
林宥胜一听,喜笑眉开道:“不愧是我林宥胜的儿子,可以,真有出息!”
那个女人也欢喜地抱住了林汀,泪热盈眶,在林宥胜的眼色下,她用力地抹了一把泪,站起来将林汀抱了出去。
“隔壁张姨家生了个小妹妹,妈妈带你去看看。”女人温柔地哄着他。
林汀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嘴里嚷嚷着自己不去,想推开他的妈妈,但最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屋内“林惩”的神色从浅笑变成了面无表情。
林惩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记忆了,接下来的,不用看他也能记起来。
林宥胜一巴掌打在了小林惩的脸上,喝了酒的人力道总是更加爆发,小林惩的脑袋一下撞到了箱子上,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倒霉的东西。”林宥胜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酒,将深绿色的玻璃瓶朝小林惩摔去。
因为眼花,玻璃瓶砸到了箱子上,弹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溅起来的玻璃渣划伤了小林惩的脸,那白嫩的脸蛋立马就多出一条血痕来。
“你他妈的就是老天给老子下的降头!”
“你怎么不去死?”
林宥胜骂了两句,又开了一瓶酒,灌了一口。
“他妈的,你迟早把老子克死!”
林宥胜跳下桌子,摇摇晃晃地朝着林惩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一出生就把你小姨克死了,你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老子也克死了?”
小林惩的双眸垂着,闻着那刺鼻的烟酒混合味儿,有些抗拒,但还是没有动作。
“啪”的一声,他的半边脸上出现了一个红肿的手印,紧接着他又被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他已经疼得麻木了。
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这种事,几乎每天都要上演。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每天吹自己花了很多钱,为所谓的亲戚盖一片别墅区,自己却住在这落魄的小屋子里,还逼着自己另一个儿子从五岁就开始当摇钱树。
后来他明白了。
画面一转,他们已经搬出了那个小巷子,住进了一个三室两厅的高档公寓。
不同的是,林宥胜变得西装革履,据说公司的主控权他又从一群老东西手里夺回来了,而且会好好经营。而这靠的却是自己的十四岁的儿子,林汀。
自己母亲低头为林宥胜打理着西装领带,林宥胜见到出来喝水的小林惩,气不打一处来。
“你十六岁就滚出去吧,你又克死两个了。”林宥胜冷漠地说:“当初就应该听那个算命的话,把你丢给他弄死。”
小林惩没说话,回了房间,默默地处理自己身上在学校受的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