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惩的母亲缓缓翻过围栏,腿打着颤踩在结实的石砖上,她蹲下身子,小心地蹲下去。
“你,你快点,我要不行了。”林宥胜的手死死地拽着铁柱,表情吃力。
他不想死啊!
公司才刚有点起色,他还没有打那些当初看不起他的人的脸,他怎么可以的。
就在林母闭着眼颤巍伸手时,林宥胜猛地发力,抓住了她。
林母的力气小,显然没有承受这般拉扯的能力,竟被林宥胜一下拽松了手,掉了下去。
“啊!”她尖叫一声,幸好被“林惩”弯着腰及时抓住了。
“妈妈!”他大叫着表现出一副努力想拉林母上来的样子。
他用力地拉着林母的手,小脸憋得通红 ,眼泪顷刻而出。
他把自己的脚卡在了铁柱中,让自己不被力道所影响。
一旁的林宥胜并不甘心,他死死地拽住了自己妻子的手,体力不支,抓着铁柱的手一松,重量突然加重。
人总是自私到不计后果,濒临死亡,无论这根绳索是否结实,也要搏上一搏。
明知道这不可能,明知道会拖累自己的妻子,林宥胜还是那么做了。
“啊!”“林惩”死死地卡着自己,也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紧紧抓着的两只手被汗水浸湿,最终不堪重负,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分开了。
在惨叫声中,人们的惊呼中,“林惩”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看向林惩。
“他们自作自受。”他歪着头笑看他,没有一丝不寻常的神色。
林惩面无表情,走到了那个围栏较低的栏杆前,低头看着下面。
鲜肉模糊的一点。
原来他们是这样死的。
原来是想把他推下去,结果自食恶果了。
这就是林宥胜,他的父亲,总是自称一个伟大善良才会养他长大的人。
明明看见了一直虐待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的人是如何惨死,可林惩就是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这又不是他,那个坐在栏杆上笑得如繁花盛开的少年,又不是他,那是魏嚣然。
也难怪每次林汀回来,魏嚣然会硬要抢夺身体了。
林惩垂着眸,垂着眼睑,垂着长睫,看他化为一滩肉饼的父亲,看他化为肉饼之上另一个肉饼的母亲。
他懦弱的母亲。
周身那些叽叽喳喳的邻居们骤然消失,只剩下一个阳台,和阳台下八十米外的一点。
他曾经也想过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的,有过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凉薄的,是漠然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皆是如此。
可今天真正看到这一幕时,林惩竟然会有一点难过。
这种难过不是看见他昊哥和别人亲密时候的,也不是他爱而不得时候的压抑。
而是一种别样的感情。
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
尘封的记忆突然打开,涌入了无数母亲的劝告。
“你别激怒你爸。”
“你别动,他打完就消气了。”
“林惩,你理解理解我们,你爸这么是有原因的。”
“毕竟我们把你养得这么大了,你能忍就忍忍吧,你爸他也是心情不好。”
……
懦弱的母亲,总是能给林宥胜的行为找千条理由说法的母亲。
一滴晶莹的泪,从林惩的泪腺滑出,受过阻力与引力,不知飘落到何方。
这是他馈赠给所谓亲情的唯一情感。
在他挨打后被偷偷塞进房间的药,在他半梦中醒来能看见窗边一个悄悄抹泪的身影,在林宥胜虐待他千百遍后,还能相信他记得亲情的母亲。
大概,林母是爱自己孩子的,只是更爱林汀罢了。
林惩蓦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母亲死后,也呆愣地盯着房间的门缝,也许是有过一丝期待。
不重要了……
他不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
毕竟从小,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
你是因为惩罚我们,而降生的孩子,你应该去死。
他任由魏嚣然侵占身体,任由他作为,浑浑噩噩地活着,脑子里除了学过的知识,看过的书,最终什么感情也没有留下。
他所有能调动情感的细胞都被大雪掩埋,遇上了严祈昊,太阳融化了厚重的雪层,他才活了过来。
就连多巴胺都分泌了出来。
林惩的手突然动了动,他神色大变,想要立马出去,却一直有一股外力强压阻拦。
但侵略的外来物终究抵不过原住居民,轻而易举,就被拉扯回了黑暗中。
林惩猛然回神,发现他手上困着的枕套早已不知掉落在哪,而自己的手也正蠢蠢欲动地朝着严祈昊伸去。
他“咻”地一声快速收回手,轻微的细小被严祈昊捕捉入耳,立马就醒了。
他的双眸从迷糊渐渐清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林惩一身狼狈的样子。
“你干什么?枕头套都给睡掉了?我新换的。”他用手指挑起林惩小腹上的枕头套,歪头道:“睡得不舒服?”
“没。”林惩摇摇头。
“那你……”
“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睡。”林惩把手死死地拽紧,捏拳背在身后。
严祈昊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也没阻止他,让他去了。
他意识到林惩的情绪有点问题,但也说不出来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想了想,大概,是做噩梦了?
等林惩回来问问。
严祈昊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床上打着哈欠等林惩回来,结果林惩久而不归,他睡着了。
林惩到了洗手间,捧了一把水拍在了自己的脸上,继而盯着镜子上的自己,久久不能平息。
他知道魏嚣然想做什么了。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镜子里的青年俊秀端正,眉目却透着一股子戾气。
“魏嚣然,你想跟我一起消失吗?”
良久,才有了一个简单的回复。
你舍不得。
这句话显而易见,指的是什么。
他确实舍不得,舍不得他和严祈昊目前的短暂的幸福,他等了整整六年,才真正永远了严祈昊,这叫他怎么舍得。
人都是贪婪的,连他都无法幸免。
“你太小瞧我了,你也太执迷不悟了。”林惩冷漠道:“第二次任务都结束了,你还没有想清楚?”
那时候你可还没尝过你白月光的好。魏嚣然嗤笑。你们在寻找这个世界上最两全的方法让我消失,但是只要我不愿意,你们就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