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君野和悠笑正式入职了恒阮,实验项目的合同也签订了,他们入职后,直接成为项目组的成员,包括李期文。至于季子俊,他兴趣不大,本来以前也是因为君野才加入项目组的,现在项目找到了好归宿,他就功成身退了。
不过没想到,君野和李期文这两个项目创始人,直接沦为了打杂跑腿,接触不到核心。
负责人对他们的说法,是他们刚入职不熟悉公司,要先适应本公司的工作节奏之后,再让他们好好做项目。李期文就只能耐心下来,好好实习,而且他现在情绪也平和了,不管怎么说他事业上的起点也拔高了。
项目售出后,他们几个都分了不少钱,城市交通系统这个项目,也还占有股份。就算最后离开了这个项目,他们做别的也方便得很,还有了恒阮这个大公司做跳板。
一切步入正轨。
只是仍然出了一点点意外。
大概上一次悠笑没让李爱悠下了台,她恼羞成怒之后,开始接触君野。她根本不藏着掖着,学校里直接会找到君野面前,很多时候,校友们都以为是悠笑,根本不觉得奇怪,还有一些人拍下了他们相处的画面上传到论坛“嗑糖”。
没错,君野和悠笑在论坛上,还有CP粉。
悠笑觉得有些不愉快,就连体内运行的程序似乎都遭遇了阻滞,上网冲浪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卡一下。而这种情绪,在发现“那些人”找上君野后,达到了顶点。
咖啡厅里,并不是多么令人愉快的对话。
君野很久没见小姑了,这些年,唯一还跟他保持一些联系的,就只有小姑。
至于其他人,只要上门就是剑拔弩张的场面,从来没有和谐过。
“你应该认识他。”鲁红欣四十多岁,手底下掌管了几家公司,但跟人们想象中女强人的形象不大一样,她看起来温和柔美。只是一开口说话,慢条斯理又逻辑清晰,就知道这女人并不简单。她把照片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爷爷在你还没出生时,给你定下的娃娃亲,小时候你们也常在一起玩,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一张是小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小女孩古灵精怪的样子。另一张是成年后,女孩精致美丽的样子,她唇边的笑容恰到好处,完全可以拿去做豪门名媛的模板。
君野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李爱悠。
她的神态笑容跟悠笑太不同了。
要让悠笑这么“端庄”,只怕永远都不可能吧。
“也算认识。”君野淡淡敷衍了一句,“所以……你们该不要搞什么撮合吧?”
鲁红欣意味深长地笑了,她端起咖啡:“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在一起同居了,还需要做什么吗?但是有一件事你要清楚,如果我们两家联姻,你就不能在外继续做无名无姓的‘君野’。阿城,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回家了。”
家?
突然听到这个词,君野神思有些恍惚,他还有家吗?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出事后的那天,他和母亲在医院里,绝望地听着医生宣布患者抢救无效,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空旷冰冷的手术室外面,他痛苦又愧疚,想要安慰母亲去再一次被推开。
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廊传来,很快来了一行人,他们拥簇着中间的老头往这边走。
老头神色焦急,脚下蹒跚,几乎连拐杖都拄不住了。
“爷爷!”君野喊了一声,三两步冲到了老头面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可临到跟前,他的脚步又踌躇了,声音也低了下去,“爷爷……”
他小声嗫嚅。
“怎么样了?”老头心急如焚地抓住医生。
医生不忍打击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患者伤情过重,我们已经尽力了。”
护士们推着行动病床出来,上面躺着的人已经盖上了白布。
老头摇摇欲坠,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老先生!”旁边的保镖连忙扶着他,给他顺气。
“……爷爷,你还好吧?”君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候。
“是你,阿城。”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唰地抬起眼睛,用力盯着眼前的孙子,就好似从此要把他狠狠钉进耻辱柱里面一样,“你为什么要上那辆车?为什么要害死你爸爸?!”
君野浑身冰冷,只觉得身上有千斤之重,他根本不敢去看爷爷的眼睛。
老头却逼他看着自己,摇晃他瘦弱的肩膀。
“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闹着脾气要上那辆车!你害死了你爸爸知道吗?”
“我……我……”君野的眼泪簌簌往下滚落,“我不是故意的,爷爷。”
“不要叫我爷爷!”老头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推开他,急促地喘着气,颤巍巍的手指指向门外,“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滚——!!”
君野踉跄跌坐在地上。
那天的事情,至今还烙在君野的脑海中,在那天后,母亲就带着他从家族出走,至此两人相依为命。只可惜,这份相依并不温情,母亲对他的情绪复杂,始终夹杂着一丝丝的怨怼和冰冷。
大概过了四五年,君野和母亲的关系逐渐缓和,再次有了些许温情,直到有一天,君野放学回家。
在家里看到一具已经冰冷的遗体……
君野闭了闭眼睛,不愿再回想那些痛苦的往事。
现在,小姑让他回家。
父母双双死亡的真相,到现在还没查清楚,他怎么回去?
他看着桌面上的照片, 勾起了一个凉薄的笑来:“同居这件事没有假,悠笑也是我的女朋友,不过有一点你的情报不太准确,悠笑跟李爱悠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鲁弘欣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什么?不是同一个人?”
“也许小姑可以去李家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女儿,那样就好办了,什么都顺理成章。”君野摊了摊手,“现在的话,我实在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回——家里去,一个把我和母亲赶出来的家。或许也是一个,应该为我母亲之死负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