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自那日之后,整个人每天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今日顾攸宁过来的时候,他明明在,却不敢再见她。
顾攸宁从他房间离开之后,他才回了房,看着桌上放着的稿纸,他的目光满是深沉。
“掌柜的,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顾小姐说,她明日还要来呢!”沈乙将顾攸宁留的话,全部复述给了沈斐。
沈斐这几日的状态,他们都看在眼里,同时,他们对沈斐这样躲着顾攸宁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解。
“我知道,这事你们别管,我自会处理的。”沈斐不想多提,便直接带过。
过了三个时辰,太阳西斜,天色微微泛着红霞,心里怀揣着心事的沈斐接到了谢春送过来的消息。
“沈掌柜的,我家公子有请。”谢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沈斐面前,板着脸认真说道,
沈斐看着谢春,一眼认出了他。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索性就直接面对罢了。
“走吧!正好我也该见见他了。”沈斐心里一阵怅然,他站了起来,没有半分的犹豫。
谢春看着他这般干脆,心里略显诧异,面上神情却没半点变化,他领着人,往定好的地点去了。
京城著名的酒馆悠然居,谢彦殊坐在二楼包厢里,自顾自地斟酒,沈斐则是面色沉静,静静地看着他。
“来,尝尝,看味道是否依旧。”谢彦殊将斟好的杏花酒往沈斐面前一推,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斐面色如常的接过,往嘴边一送,直接一口干下。他微微地阖上眸子,轻轻地品了品,而后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谢彦殊。
“杏花酒清冽甘甜,回味无穷,还是当年的味道。”
谢彦殊听着他的评价,嘴角扯出一抹轻笑,他自己轻轻抿了一口,“沈斐,你不该回来的。”
沈斐听着他直接说起正事,原本轻松的面容顿时一僵,而后惨淡哂笑,“谢彦殊,不是说,你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吗?怎么嘴巴还是这么毒?”
“沈斐,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清楚。”谢彦殊并未转移话题,他面色平静如水,“你们沈家当年已经满门覆灭,既然你逃走了,苟且到了今日,就不该回来,自投罗网!”
他此刻理智清醒,说的每句话都没错,却如同刀子般,狠狠地扎在沈斐的心上,让他再也没有办法侥幸。
沈斐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仇恨在里头翻涌着,双唇紧紧抿成直线,俊秀的面容此刻满是沧桑。
“我知道,可是,谢彦殊,我不甘心!”
蓦地,他睁开了眸子,眼底深深的仇恨再也没有掩藏,“我不甘心呀!谢彦殊!我沈家满门忠烈,整整一百八十六口人,全都死了!就算我逃出去了又怎么样?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内疚自责,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
“我一直记得,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屠我满门之血海深仇,若是不报,我沈斐这辈子就算是死了,都无颜见我的祖辈们!”
沈斐回想着八年前发生的那比噩梦还要残酷的事情,整个人都不禁难受的发抖。他想着害人的凶手,整个人也不禁咬牙切齿地低声怒火。
若让他一辈子籍籍无名的苟且偷生,他不甘心,更不情愿!
谢彦殊听着沈斐说的这话,眼里闪过一瞬的同情,转瞬即逝,再看时,已是一片平静。
“沈斐,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你知道的,冯家的权势滔天,就算你回来了,同样也不能手刃仇人。”
他静静地看着愤怒的沈斐,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沈斐痛苦地紧闭双眼,难受地低声呢喃着,泪水慢慢地从他的眼角落下来,沾湿了面前的衣襟。
谢彦殊没有说话,只重新将沈斐面前的酒杯灌满,市内重归于寂静。
外面的街巷熙熙攘攘,热闹极了,谢彦殊听着外头的市井声响,俊美的面容也带了些许的烟火气。
“你今日约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劝我离开京城吧!”
突然,谢彦殊对面的沈斐开了口,他的眼眶仍旧泛红,只是人已没有了刚刚那般的冲动。
谢彦殊眸色平静,他点头,“如你所想的那样,我确实不仅仅是为了劝你离开京城。”
“我想找你合作,助你在京城扎根,更在整个李氏王朝扎根!”谢彦殊凑近了几许,他紧紧地盯着沈斐,坚定地说着。
这样充满诱惑的话,让沈斐不禁探究起谢彦殊来。因为,谢彦殊说的太胸有成竹了,他不得不怀疑,谢彦殊是不是在画大饼。
“我凭什么信你的话呢?”沈斐虽然有些心动,可是仍然努力地冷静自持着,试探着谢彦殊,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消息。
说到底,沈斐现在也是个普通商人,俗话说,在商言商。他不清楚自己目前的价值是多少,可以有哪里被谢彦殊利用扶植的地方。更不知道,谢彦殊为什么要留下他。
谢彦殊轻轻一笑,他颇为玩味地轻晃手中的酒杯,低声道:“沈斐,何苦妄自菲薄。你的本事,我清楚的很!”
“在去梦阳之前,你就在边塞做了三年的生意,专门倒卖两国的货物,从中间谋利。而且,在这过程中,你与那辽和国的布莱将军,也结识上了。不是吗?”
谢彦殊明明是嘴角带着笑意的,可是,看在沈斐的眼里,那笑容仿佛淬了毒,带着要人命的冷意。
他不明白,谢彦殊为何能这么清楚他以前在边塞的事情,明明,他已经换了姓名,也换了生意。
“谢大人为何要开这样的玩笑?我沈斐何曾做过那等‘英勇事件’!”沈斐皱着眉头,嘲讽地开口,眼里满是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