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槐堂,大院的一个房间铺着厚厚的地毯。毯子的一边是一张低矮的床,上面有一个玉夹膝盖,用来降温。沙发旁边的香桌上有一块白玉盘。散发出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最适合炎热的天气。
由于昨天下大雨,西头村难得凉快。
绿绮进屋时,看见江羨正斜靠在矮床上,眼睛微微闭着。本以为江羨睡着了,她拿着木箱忍不住看了他一会儿。
谁知道呢,矮床上的江羨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犀利而寒凉。
绿绮立刻低下头,感觉后背直冒冷汗。
看来他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
“他们走了?”江羨从矮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绿绮手里的木盒。
“我几句话打发走了。”绿绮小心翼翼地拿着木盒回道。绣花鞋陷进地上厚厚的黑金地毯上,轻轻地地走到墙边的一张半月桌旁。
绿绮想想刚才发生的事,只手上的木箱就像烙铁,连放木箱的声音都大了。
原来,江羨的马车本来已经到了村口,但他看到樟树下的沈忘柒,便停了马车,下来远远地看着,直到事情顺利解决,他才回到三槐堂。
他嘴上说是因为累了,但很清楚他就是在等沈忘柒来找他?
绿绮心中不满意,忍不住抱怨道:“少爷心地善良。若是因为这种事耽误了拜师,让你先生觉得咱们失礼,那可如何是好?”
此刻她心中妒火中烧,脑子也跟着不灵清了,说话竟忘了分寸,还丝毫不自知,倒是觉得不吐不快,话一出口整个人都轻松了。
但话音还没落,她就看到江羨手里的折扇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发出一声闷响。
声音虽然不大,但绿绮吓了一跳。她想了想刚才说的话,急忙垂下头来。她家公子通常看起来很温和,但他对下人很严格。自己说了这么轻率的话,怕是要被赶回去了。
可如果真的被赶回去了,她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江羨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绿绮,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侯府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大小姐。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你该做的事,不要动心思。”
绿绮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说半个字,赶紧伺候着江羡上了马车。这一次马车迅速离开西头村,直奔余庆县城外的寒山书院。
沈忘柒欣和陈先走在路上,突然一辆马车行过。车上的帘子被风轻轻掀起,露出里面坐着的少年那光洁的侧脸。
沈忘柒一惊,被陈先拽着躲到了路边。望着远处的马车,她感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
马车走远了,陈先催道:“忘心,你怎么了?”
沈忘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的。”
不是说已经去寒山书院了么?为什么上门答谢他却刻意回避?难道是因为被他看见自己用针刺了李秋妹,所以从心底看不上自己?
沈忘柒叹了口气,把目光从马车上移开。
但即使是因为这件事,她也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并不是没人瞧见李秋妹怂恿黑子上山。只不过是沈忘柒救过这家人的命,所以他才把这件事瞒下来,暗自告诉了她。
既然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如果不反击,给她个教训,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沈忘柒知道李秋妹最关心的是子嗣的问题,而那根银针刚好刺在了李秋梅的穴位上,不出意外的话,这一针下去,虽然这对她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这辈子她都别想拥有自己的子嗣了。
除非她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大夫。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江羨才会生她的气呢?
沈忘柒摇了摇头,把所有的疑惑都抛到脑后。等她回过神来看到陈先正焦急地看着自己。见她好了,便问道:“我们是回医堂还是去别的地方?”
沈忘柒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岔路口,一条路通向医堂,另一个通向王猎户家。
解决了李秋妹,但还有一个人还没解决。沈忘柒往远处看,眼睛越过一片水田,看到了村尽头那座孤寂的房子。
沈忘柒来到王猎户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再与他合作的事。同时也把王招娣把那天的所作所为告诉了王猎户。
王猎户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像老虎一样咆哮了一声猛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拿起一根粗壮的火棍,就要去教训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杀人。可他才到了后院,就看到妻子死死地拉住了门栓,脸色苍白,惊恐地看着他。
“ 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你想杀了她吗?”那妇人带着哭腔喊道,眼泪从脸上霹雳啪啦的滚下来。
王猎户气得把棍子扔在地上问道:“人到哪里去了?你把她藏哪儿了?”
他妻子说什么都不肯放手,王猎户只好再三跟沈忘柒赔罪。
沈忘柒很清楚王猎户的为人,虽然他女儿王招娣心思不纯,但是王猎户确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既然他说会给沈忘柒个交代,就一定不会食言。
见此情景他们也不得不回医堂了。
此后的好几天都没能听到关于王招娣的消息。
又过了几天,王招娣突然满身狼狈地被扔到海州寺前。由于当时时间太早,庙住听到敲门声,出来只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王招娣。
因为他并不知道王昭娣此前和沈忘柒不和,就把她抬到五味药斋。不一会儿,闻讯的王猎户和他妻子也来了,同时一起来的还有不少等着看热闹的人。
沈忘柒见人来了不少,只好上前把脉,不料,她一碰手腕就发现王招娣的手腕上有五指形的淤青,领口处还有模糊的红印。
尽管她衣着完好无损,但双腿却还是颤抖得厉害,看样子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别碰我!我没病。我不要你给我治病!”王招娣虽然刚刚一直意识模糊。
如今,她刚一苏醒过来,就看见沈忘柒的脸,像鬼一样跳了起来。可即便她勉强能站住,双腿却还是在不住地颤抖。
旁边有些明白事理的老人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正要说话,刚好王猎户和妻子进来了。
沈忘柒赶紧开了一间厢房让王招娣和她娘先进去。
王猎户虽然没有跟着进去,但也焦急地看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低声问道:“沈大夫,这真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我会尽力补偿的。但是我的家招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忘柒觉得此刻不方便跟他说,对着院子里的人摇了摇头。
但没过多久,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
王猎户心下一惊,赶紧用身体撞开门,冲了进去。结果看到妻子哭着坐在地上喃喃道:“作孽啊!我只想让昭娣去娘家躲一躲!怎么偏偏就遇上了那群畜生!我可怜的招娣,你以后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