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惊讶地看着沈忘柒,终于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要去见巡查,陈先的伤不能耽搁。既然有人想算计的是我,我不能让他替我受过,我要去换他出来,就让那幕后主使如愿以偿。”
她没有回院子,径自上了院子外的马车。
马大夫刚转过身,只看到沈忘柒的背影,就冲到胡大夫跟前说:“胡大夫,你为什么不阻止沈大夫?她一眼看上去病得很厉害。再这样下去,只怕身子会垮掉的。”
“沈大夫年纪虽小却有着并不输你我的倔强,她若想回去,哪是我能留得住的?也只能是等她有什么难处时,帮上一帮了。”
第二天是书院的休沐日,张彦远回到张府不久,听到外面门房来报说是沈秀才带着沈忘柒来了。
打听到张耀祖在客厅见沈忘柒,张彦远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两人静静地交谈。
张耀祖第一次看到沈忘柒,却对她有点兴趣。一个乡下女孩,不知道去哪里学一门好医术,让张彦远这个眼高于顶的侄子如此感兴趣。他这个大侄子,最得他心,不止学识甚高,就连脾气秉性也很像他年轻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沈忘柒这么个乡下丫头,却让他如此费尽心机要收入自己房中。
张耀祖早就想看看看沈忘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了。
“你就是五味药斋的沈大夫?”张耀祖微微垂下眼睛从鼻子底下哼出一声。
沈忘柒此刻满面病容,但却越发衬托出冰美人的气质,虽说出身贫寒,但与京城那些高门大户的千斤小姐相比也丝毫不逊色,怪不得他侄子对她着迷。
但那又如何?他遇到了不知多少美女,很快就平静下来,问道:“说吧,你半夜来找我,所为何事?”
沈忘柒行了一礼了,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摞银票,双手奉上说道:“这是我们医堂的全部积蓄。这件事与陈先无关。县衙就算抓人也应该抓我这个东家。陈先伤情太重了,您可否通融一下,让他出来还我进去。”
“你想贿赂我?”张耀祖眯起眼睛,声音变得冷冰冰的。
沈忘柒静静地站着说道:“不管怎样,廖老汉是因为吃我医馆的药而死的。所有这些银子算是我应该受到惩罚,既是迟早要交的,我只是提前交给大人。”
张耀祖满意地笑了笑,能在他面前从容自若的人不多。如果她不是出身贫寒,提拔她做侄子的正房道也未尝不可。
在说他也并非有意为难沈忘柒,本想就此开出条件,谁知屏风后却“砰”的一声传来了打碎花瓶的声音。
张耀祖有点惊讶忙回头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来,改变了主意道:“好,既然是你的一片诚意,那官府再不同意未免太近人情。你便自己去衙门把陈换出来吧。”
说完他就径自起身离开了。
此时,张彦远早已来到后堂。
张耀祖看着满脸愁容的张彦源,笑了:“怎么了?不过是个乡下丫!”,值得你生气吗?”
“我的妾,宁愿散尽家财去坐牢,也要换那个乡野村夫出来!”张彦远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又要砸东西,但想到张耀祖还在,只好忍住了。
张耀祖笑道:“我知道你故意把花瓶打碎了,就是不想让那丫头走的。如今她病得很厉害,在监狱里受受惩罚,这事情也就结了。”
张耀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很不高兴,没想到张彦远会为了一个丫头上心到这程度。
他是对张彦源抱有期待的,张彦远比任何一个儿子都更像自己。再过几年,他就要带着张彦远到京城去,在他面前的是走上仕途的青云大道,不应该是为了一个乡下丫头算尽心机。
张彦远听伯父这么说,终于放下心来:“哼,不管怎样,她早晚是我的。”
沈忘柒赶在夜半到了县衙,经巡查同意,陈先很快被释放。张翠华已经等在牢房外面,按照沈忘柒的指示,连夜派人到容春堂,请大夫帮忙治疗。
沈忘柒坐在牢里面,看着外头的两人。里正二人看了看她,知道他们不能待很久,不一会儿,狱卒就来催促他们离开。
虽然整个牢房里阴冷阴沉,但忙碌了一整天的沈忘柒已经筋疲力尽。她坐在干草堆上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斗篷里。
虽然她原本就打算进来换陈先,但没想到尽是这般匆忙,甚至来不及回家换上一身厚实的衣裳,就穿着秋衣进了大牢。
她蜷缩在干草堆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在睡梦中,她感到浑身发冷。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火里,一会儿又好像掉进了冰洞。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整个人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次日中午,看守的送写吃的给沈忘柒。他知道沈忘柒与刘县令的关系。沈忘柒昨晚进来的时候,虽然刘县令没有亲自来看她,但特别嘱咐了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受苦。
他拎着饭盒,看到沈忘柒蜷缩着身子躺在干草堆上,便喊了一声:“沈大夫,我给你带了些米饭,记住要吃。”说完这些话,他又去给其他囚犯送饭。没想到回去收东西的时候,发现饭菜已经凉了,但还是保留着刚才的样子,根本没动过。
“我记得她昨天进来时病得很重,别是出了什么事?”另一个狱卒看到这情景忙提醒道。
两人又喊了几声见沈忘柒仍不做答复,互相看了看,赶紧打牢门。沈忘柒病了,身体跟火炉似的。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告诉刘大人!”
刘县令不能轻易放人,但一得到了这个消息,就赶紧派人到张耀祖家告诉张耀祖发生了什么事。张耀祖并不太在意,只是笑了笑,偷偷派人去寒山书院告诉张彦远。
这时,寒山书院的学子们正在进行这一次的文比。
张彦远这次胸有成竹,因为文比的内容竟然是前几天他跟同窗辩驳过的论题。
没想到此刻自家书童缩头缩脑的站在窗外往里瞧,监考老师看了一眼,认出了张彦远家的人便问道:“怎么了,有事?”
书童赶紧点头答道:“先生,我家公子家里有急事。能叫他出来告知一二吗?”
老师点了点头,叫张彦远放下毛笔走了出去。
因为文比过程中书院里异常安静,所以即便那书童是故意压低声音,却还是能在校舍里隐约听到“沈大夫病危在狱中”等字眼。
张彦远闻言有些心烦意乱,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最前排靠窗户的那个挺拔的背影。因为寒山书院的文比排座次是按照上一次张榜的顺序,那个位子从前只属于他自己,而今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占据了,虽然前几次文比没有扳回局面,但这次他有信心一定能够与江羡争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