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绝陌是被人惊叫起来的。
外面一片混乱,云溪使劲拍着门,声音惊恐的叫着他。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快醒醒!出事了!”
他连忙起身查看,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头重脚轻的感觉格外明显,云绝陌眉头紧皱,他对昨晚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好像自己正与那人说着话,就不知不觉的昏迷了过去,这么想着,内心的不安在逐渐扩散。
云溪不知他已经醒了,还在敲门,他使劲的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打开门之后就见云溪特别严肃,她说:“太子殿下,皇上被刺杀了。”
云绝陌赶到养心殿之时,皇帝被抬到了内室抢救,黑蝠被扣押在地,好几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地上还扔着一张人皮面具。
他不敢在他面前多做停留,只好匆匆赶往内室,查看皇帝的情况。
皇帝被黑蝠一剑贯穿胸膛,伤口触目惊心,血染了一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但他周围依旧围着一圈太医,试图帮他止血,也试图从阎王爷那把皇帝拉回来。
众人看他来了,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垂了垂眸,走了过去。
奄奄一息的皇帝在见到他之后,被怒气支撑着,反而多了些生气。本来一身华丽象征的黄色此时被暗红色代替,连眼中都是充血的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向云绝陌,浑身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一张嘴,大口大口的血就往外冒,就如同一条河的河水飞快的向外流淌着,河干涸了,人也死了。
“皇上!皇上!”养心殿内一片哀嚎,焦急赶来的文武百官们一听,便知不妙。果然过了一会儿,云绝陌面如死灰,他找到殿前,双手合拢,向天而拜。
“皇上——驾崩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忙跪下哀呼。在这一片哀嚎间,有个大臣却突然站了起来要夺剑去杀黑蝠,被云绝陌及时拦截。
“太子殿下,就是这刺客杀了皇上,臣要杀了他让他到地下去给皇上赎罪!”
云绝陌语气十分冷冽:“究竟是这刺客个人所为,还是有幕后推手,尚不得知,你就这么随便的将他杀了,若是留下后患你可负的了责!还是说……”他刻意停顿,“是你幕后主使,现在想要杀人灭口吗?!”
那大臣本就是做戏想要表忠心,却不料云绝陌咬了他一口,他吓得屁滚尿流的跪下磕头。
“太子殿下明查啊!臣只是一时哀痛至极,想为皇上报仇,太子殿下可不能拿此时开玩笑啊,臣对皇上一片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子殿下明查啊!”那大臣被吓得说话都颠三倒四,云绝陌本就烦闷不已,被他一闹更是窝火,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闭嘴,然后看向了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黑蝠。
他踱步到他跟前,问侍卫:“是怎么回事?”
“回太子殿下,此人戴着人皮面具,扮成了您的模样进了养心殿,奴才们在外守候,忽听得皇上在里面大喊了一声,赶紧冲进去查看,就看见此人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拿着皇上的宝剑,而皇上……皇上重伤,瘫倒在地。”
众臣一听,都纷纷看向这个胆大包天刺杀了皇上的刺客,其中有个年纪大的,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却偏偏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皱着眉沉思。
云绝陌低头不语,所有人都静待他发令,过了好一会,云绝陌才开口说道:“将此人关押大牢,来日再审,先准备父皇的丧礼吧!”
皇后皇帝先后离世,云国上下举国哀悼,壮大浩荡的丧礼过后,云绝陌也终于有了时间去看看黑蝠。
黑蝠似乎在林皇后死的那一刻,就一心向死了,所以他并没有对死亡表现出任何恐惧,反而有些期待,期待自己能早日跟他的菡之在地下重逢。
云绝陌站在牢前,遣散了众人,斟酌了半天言辞,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怎么下得去手?”
黑蝠听了低低的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和无奈,他说:“你知道为什么你母后出事的时候我不在身旁吗?因为我发现她想杀皇帝,而我觉得她心肠狠毒,又无法阻止她,所以就走了。也是那个时候,你母后才告诉我你是我的骨肉,但她又骗我,故意刺激我说她是耍我的,说我装的高尚,其实跟她也是一样的人。”
黑蝠说到这,似乎又看了林皇后的幻影,站在他的面前,明明难过的眼角通红,却还在拧着眉骂他。
他对她说:“你说得对,我才是那个心肠歹毒的人。你看,你说要对皇兄出手,却也只是说说,而我是真的动了手,亲手刺杀了我的亲哥哥,这样,你能不能不要再怨我,能不能等等我,等我下辈子,还要去纠缠你。”
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和伤害。
好吗?
黑蝠和林皇后,是云绝陌生父生母,而云绝陌又都在他们临死之前在大牢里见了他们,要说他心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亲人即将离世的悲伤,他心里更多的反而是对他们感情的同情。
他们相爱,却又相互伤害,纠缠了数十年,最后也只落得这个悲哀的下场。
那天黑蝠在大牢里说了很多,但都不是对云绝陌说的,他最后只跟云绝陌说了一句话。
“希望你能看在我是你生父,又帮你逃脱了你父皇的牢笼的份上,将我跟你母后葬在一起。”
生未同衾,死同穴。
他们都是为了帮云绝陌登上皇位而死,而这是云绝陌能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
皇帝到死也没说出一句话,众人虽看到他指向太子,但只以为他是想要告诉众人,拥立太子继位。
云绝陌就这么稀里糊涂而又顺理成章的成了云国的新皇。
但新皇还未等登基就跑了。
此时距他们分开已经过了两月有余,林念凉天天坐在窗前,看着竹林,希望下一秒,那里就会出现云绝陌的身影,但她等了太多的下一秒,也没等来云绝陌。
但她也等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十天,林念凉在门口的石头上又刻下了一笔,看着石头上的四个“正”字,又看看竹林,林念凉蹲在那里像个走丢的小孩一样,等待着爱人来接,等了好久,她感觉腿有些麻了,手往膝盖上一撑就要起身,结果起身的瞬间一阵眩晕袭来,她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应龙岗从山下打听消息回来,就看见林念凉躺在地上,吓得他心都跳出来了,匆匆查看发现她只是晕过去了之后,他才又赶紧将她抱入了屋中,刚把她放在榻上,她就醒了。
林念凉睁眼就看到了应龙岗吓的冷汗都冒出来的模样,手还把在自己的手腕上为自己把脉。心知是自己刚刚晕倒在地,把他吓到了,她赶紧安慰道:“爹,我没事,我应该就是蹲下后起身起急了。”
可她说完也不见应龙岗脸色变缓,反而越来越沉了,她有些纳闷,刚要问,就听应龙岗先开了口。
“你们行房了?”
林念凉的脸顿时爆红,她嗯嗯啊啊的想要敷衍过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惊喜的看向应龙岗,应龙岗却恨不得现在就跑回皇宫将云绝陌那个臭小子狠狠揍他一百八十个来回。
当初怎么跟他保证的?口口声声说在给念凉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之前,是不会碰她,不会跟她行房的,那这是什么?没行房这孩子哪来的!
看这脉象也就一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在他们出去度那个什么蜜月的时候有的。果然,他就说孤男寡女远走他乡什么的,肯定就是为了占便宜!他越想越气,一口老牙都被他咬的咯吱咯吱响。
林念凉见应龙岗许久不说话,急的她不行,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他:“爹,你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不是我……”
应龙岗瞪着眼看她,不知怎么林念凉竟从里面看出了点委屈,小老头儿气呼呼的说:“对!你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