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甜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一身连衣裙已然被体温烘干,秦媛媛和任达伟终于抱着四岁大的弟弟任冉姗姗而归。
秦媛媛且看着女儿连声妈亦不肯叫,心中难免不是滋味。任达伟自然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秦媛媛忙着照看小儿子,自是顾不上甄甜。
“甄甜你好,我是任达伟,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任叔叔,或者和那个臭小子一样,叫我老任” 任达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甄甜。
甄甜只看着眼前这人,一身军装,英姿挺拔,神采奕奕,就连甄甜自己都没有想到,让自己恨了这么久,拆散自己家庭的人,自己竟然恨不起来。甚至,甚至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竟然鬼神神差,那样自然而然地叫了一声。
“任叔叔”
任达伟不禁有些激动,毕竟现在是一家人,爱屋及乌,媛媛的女儿便是我任达伟的女儿。任达伟起身带甄甜到自己的卧室。任家行伍出身,任达伟看甄甜听的兴起,便多讲了些,据说任达伟的爷爷还参加过抗美援朝,立过两个二等功,到任达伟这代,自是不必说,任达伟并没有再说下去,怕是好像在小孩子面前卖弄一般。
任家二层复式小楼,装修多以红木家具为主,大气而又不显奢靡,甄甜走进自己的卧室,粉色的壁纸,粉色的吊顶,粉色的床单被罩,衣柜里,挂满了春夏秋冬自己尺码的衣物,甚至还有各种品牌的卫生棉,运动鞋,高跟鞋。女孩用的护肤品,甄甜以为,父亲走的那段日子,自己的泪已经流干,只是此刻心头不免酸涩,强忍了回去。
“谢谢任叔叔”甄甜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
任达伟轻轻地拍了下甄甜的肩膀,他的手心温暖而又有热量,甄甜不禁心头一暖。
“这些都是媛媛为你准备的。床底下的纸箱里,还有她每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要是愿意,有时间可以拿出来看看”任达伟想着甄甜折腾了一天定是累了,便将门轻轻带上,帮着秦媛媛准备晚餐。
甄甜躺在粉色的床单上,死死地咬着被角,多可笑,我一直都喜欢贝贝小魔仙啊,何时喜欢过hello kitty,凭什么你想不要我,就不要我,想弥补就弥补啊!凭什么。
甄甜洗了个澡,换身干爽的衣裙便下楼帮忙准备晚餐,毕竟现在寄人篱下,总不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端惹人嫌。只听任达伟在讲着电话,并非有意偷听,只是那声音太过洪亮,中气十足,想当听不见都不成。
“你这个臭小子,要是不想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可怜电话就这样摔飞了出去,儿子混蛋,手机何辜,老子脾气这样,怕是那儿子也不一般。
“喂,真爷,何必发这么大火,要我说,你也是……”云阳早已见惯不惯,只是忍不住劝上一句。
谁料任真上来就是一拳,正愁找不到发泄对象。要怪只能怪云阳主动送上门来,嘴欠儿。
“我说行了,靠,你来真的”云阳来不及反应,生生地受了任真一拳。萝卜赶来只见平时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两人打作一团,手中的咖啡也顾不上了,忙着将两个人拉开。
“你们俩没病吧!一言不合就出手,跟我在这秀恩爱呐”萝卜好不容易将二人分开。
云阳看着任真肿起的眼角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觉得不知什么东西粘粘的从鼻子流下。萝卜紧忙从裤兜里掏出不知道存了多少天已经染上牛仔裤的蓝色,还有些磨毛的卫生纸,将云阳的两个鼻孔团团堵住。
“喂,举起手来,你的两个鼻孔已经被我一人包围了”见萝卜说得一本正经,不忘摆着那标志性傻缺的动作。云阳可能笑得太用力,纸团从鼻孔飞了出来,三个人忍不住放声大笑。一人一个棒棒糖,躺在足球场上。
“任真,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云阳不禁感叹。
任真回了一个白眼。大白天的瞎调什么情。
“闹够了就该回归正途了,人该往前看,不该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是吗”云阳不禁看向任真,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只是有些事,别人终究是帮不上忙。
任真只看着蓝蓝的天,万里无云,下一刻,谁知道呢,会不会阴雨连连。
“我cao,这他么什么天,说下就下,疯了。变脸比真爷换妞还快”萝卜嘴上占了便宜,奈何……
任真一把将萝卜推到了雨里,和云阳撑着伞很是和谐的走着。还真是一个和尚没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为毛淋雨的就是我。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任家,一整顿饭,秦媛媛都在哄着任冉,奈何任冉一直哭闹,好不容易才喂了几口汤。任冉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甄甜。虽然甄甜对这个家谈不上喜欢,但是对这个弟弟,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冉冉,到姐姐这里来”难得甄甜如此温声细语地想要与人亲近。
秦媛媛和任达伟都没有想到,任冉竟真的跑到了甄甜跟前,眼见着甄甜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并不着急,任冉也不挑食了,甄甜喂什么就吃什么,小嘴塞得鼓鼓的,像只松鼠,很是可爱。秦媛媛狠狠地攥着筷子,任达伟看着那条鱼已经被扎得死的不能再死了,就让它安生成为我们老任家的一道菜吧!拣鱼腹最鲜美的位置给秦媛媛夹了一块。秦媛媛这才回神。
饭后秦媛媛收拾的功夫,任达伟和甄甜简单地提了一下学校的事情。附属高中,在h市也算数一数二,想来自己户口不在这里,任叔叔定是费了一些力气。甄甜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礼貌地和任达伟表示感谢。
回到房间,忙用被子捂住了头,直到雨彻底停下,秦媛媛进门,就看到女儿如鸵鸟一般,将头扎在被子里,竟然睡着了。小心地将被子给她盖好,留了个夜灯,轻轻地带上门。
周六周日两天,甄甜趁着还没有入学,一个人出去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不好再迷路才是。如今自己已然成为了那蒲公英,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吾心即安。到了书店,本想着买两本学习资料,想来父亲去世的这个月,一直一蹶不振,现在不得不弥补回来才是。大老远便听到书店里传出来的音乐,顾倾城的《不相交的平行线》。
“线段是直线的一部分,
而你,是我的全部,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
你我之间,
不该是那,不相交的平行线”甄甜忍不住哼唱,这是甄甜听顾倾城的第一首歌,听了就爱上了,爱了便是三年。也许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舍不得忘掉的人!若世界是个巨大的娃娃机该有多好,我隔着玻璃,就会看到你。
“喂,真爷,你幼不幼稚,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在这抓娃娃,会不会有些二儿”萝卜眼看着周遭妹子们嫌弃的目光,难免有些委屈。
任真懒得理他,眼睛直盯着那个棉花糖毛绒,正在精确计算着,哪个角度可以抓上来,就差拿笔写两个公式了。云阳看着萝卜不屑的样子,不禁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抓不抓娃娃,你都很二儿,真爷那二儿,叫帅二儿,而你,是真二儿,”云阳且看着某人傻傻分不清状况的模样,作为兄弟自然要泼上一盆凉水。萝卜也懒得分辨。只见那个帅二儿,抄起棉花糖毛绒好不得意,在云阳和萝卜面前晃来晃去,好一番炫耀。一抹粉色的连衣裙一闪而过,任真追出去已是不见踪影。云阳和萝卜忙着跟了上来。
“谁啊?”云阳关心地问。任真终于没了兴致,三个人回到了工作室,准备直播。
“章老师,我家甜甜就交给你了,劳烦您多照顾一下”任达伟叮嘱再三还是不得心安。
章于难得见到任达伟本人,被如此握着手,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怕是三天三夜都舍不得洗。手心不知何时已渗出了汗。想着之前看过甄甜的成绩单,再看到文文静静,乖巧可人,多么好的孩子,自己这是捡到宝了。章于,高二八班,理科重点班班主任,物理组组长。为人正直呆板,公事公办,不畏强权。
进入教室,果然鸦雀无声,甄甜心想,这重点班还真是不同凡响,纪律好的没话说,直到看到靠窗位置倒数第二排,埋头苦睡的那位仁兄,想来大家憋着声音是怕吵醒那打着呼噜的怪咖。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啊!今天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教室里仍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整齐,章于难免有些尴尬。
甄甜走上前,粉色的衣裙刚好在膝盖之上,再长一分显腿短,再短一分显腿粗,只是目测这女孩不过一米六五的样子,腿怎么这么长,这么直,这么白。云阳忍不住一把将萝卜拎起。
“够了,你的笔再捡久些,我就用擦过大便的卫生纸将你鼻孔通通包围”云阳且看着萝卜那险些掉地上的眼珠子,未来得及回神,只听闻那天籁般的声音。
“大家好,我叫甄甜,甄甜的甄,甄甜的甜,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说完拿起书包,不禁看了一眼,除了靠窗的那个位置,再无空座。既来之则安之,抽出椅子便坐了下来。
萝卜只盯着甜甜圈的背影,竟有几分似曾相识。我靠,炸毛的棉花糖,不禁踹了下怪咖的椅子,怪咖不为所动。且又猛踹了几下。怪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校服丢到了身旁,准确地扣在了甄甜的头上。
“日你娘的,你他妈有完没完”任真未来得及发作,一个暗器准确无误地抛来,一击即中。
“任真,你给我出去”章于果然名不虚传,狮吼功与一阳指的完美结合,你,出去啊!云阳从身后将盖在甄甜头上的校服小心拿了起来。七年,云阳一直在想,若这不是蓝色的校服,而是红色的盖头,该有多好。那个为你挑起盖头的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句……
“谢谢”甄甜整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扎了个马尾,那发丝无比柔软,带着静电一般,擦过云阳的脸颊,只觉得有些痒,竟不知是心头,还是脸上。
任真抵着墙站在那里,竟也睡着了,到底是有多困。
“你,给我滚出去睡”章于忍不住再次将人丢醒。
“章sir,我出去倒是无所谓,只是全国十佳高中风评组还没有走,您确定要小的去外面睡吗”只见任真修长的凤眼半睁半闭,张扬而不屑。甄甜不用回头都知道此人现在有多嘚瑟。
“任真,你别威胁我,今天就是校长在这,你也得给我滚出去”章于终是忍无可忍。
“章老师,你出来一下”教室门外,校长如丧考妣地杵在那,竟不知多久。章于下意识地向上拖了下眼镜。急忙陪着笑脸,比哭都难看,额间的皱纹一嘿嘿说不上能夹死几只蚊子。教室里终于有了声响。
萝卜忙着在任真耳边说着什么……
“我、看、到、了 ”只见任真的眼神中满是凶光早已锁定猎物,嘴角上扬,竟还有几分窃喜。抵着后槽牙一字一字咬得无比清楚。
“我也看到了,炸毛的棉花糖,你死定了”萝卜果断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