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告诉他吗？”陈庆又问。
冯辰楚没有逃避这个问题，他顺手接过粥，“嗯，会的。”
陈庆笑眯眯的看着他。
“会什么？”苏微稆在他身旁坐下，笑冯辰楚，“给你粥你就喝啊？我都还没说话你这就非常自然的接过了？”
冯辰楚朝他眨眨眼，反应过来，“你来啦？这粥反正不都是给我的么？”
苏微稆点头，又给他递过去一个勺子，“给。”
陈庆自觉是个几千瓦灯泡，果断的移开几米远，蹭到了林药他们那边。
于是苏微稆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一边看着冯辰楚喝粥，一边给他切酥脆金黄的煎饼……这饼色香味十足，就是太大，得切。
冯辰楚淡定的喝着粥，时不时被苏微稆投喂一小块煎饼，没一会儿就吃饱了。
苏微稆见状顿时问，“昨晚太急……”他顿了顿，“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回事……”
冯辰楚张口就要说事实却又被苏微稆打断道，“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他总是这么绅士。
“没。”冯辰楚摇头，表示没关系，“现在说还是晚上说？”
苏微稆想了想，“晚上吧，晚上比较有空。”
“好。”
冯辰楚刚才和陈庆说的话并不是假的，他确实是要和苏微稆解释这件事，尽管最后有可能苏微稆并不相信他，甚至可能会觉得自己在欺骗他。
那都没有关系。
如果是三年前不够深交的时候，那冯辰楚一定会不相信他，可现在两人有了基本的交流和认识以后，他有信心苏微稆不会觉得他是欺骗。
“咳咳，”林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饭，凑了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冯辰楚知道他要问什么，点头，“晚上统一说吧。”
林药挑挑眉，“OK。”
正当这时，突然有一只苍白布满皱褶的手伸了过来，它递过来一纸请柬，“夫人邀请你们到别墅一叙。”
“卧槽这什么东西！”
几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看又发现没有人。
“在这里。”先前那道声音阴森森的，“最讨厌你们高的人了。”
众人于是低头。
那个小人约莫一米高，穿着马甲和黑裤，是个老人的模样，他把请柬递给他们，“夫人请你们前往别墅。”
这请柬黑底红字，看起来不太正常。
陈庆攥着冯辰楚的衣角，小声说，“你特么能不设置这么吓人的吗？”
冯辰楚却紧皱着眉，回道，“这不是我设置的，最后一个副本应该是只做菜，没有背景。”
陈庆瞬间惊诧的瞪大眼，“你在逗我么！”
冯辰楚却没有再回答他了，他伸手就要去拿请柬，这小老人却不给他。
“不给我？”冯辰楚眯眼，“不给我我怎么看？”
小老人把请柬一转，递向了苏微稆，“——给您的。”
苏微稆挑眉，接了过来。
小老人恭敬的鞠了一躬，走了。
苏微稆见他走了才打开请柬，只见上面用宋体工整的写了一行字，大概意思是请您独自前来，落款是戚琪。
冯辰楚看到那名字，立即便道，“不许去。”
“为什么？”苏微稆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信笺，不太理解。
其他人也好奇，“对啊，为什么不能去？”
冯辰楚看着面前一张张疑惑的脸，笑了笑，有些勉强的意味，“只让他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其实真实原因是因为那个名字——戚琪，那个被团队称为教授的女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冯辰楚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还能进来，甚至干预了系统，但他得避免戚琪接触到苏微稆。
他已经失去了C组，不能再失去苏微稆。
“可不是说不能违背NPC？”一直没说话的李郑突然问道， 他的内心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的疑问，尤其是对冯辰楚的。
他总觉得冯辰楚好像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冯辰楚自己也知道如果这件事解释不清楚，那么不知内情的李郑必定会怀疑他，他想了想，说，“他如果要去，也可以，但不能一个人去。”
苏微稆挑起一边眉毛，“你和我一起去？行。”
“不，”冯辰楚却摇头，他指了指李郑，“他陪你一起去。”
突然被点名的李郑满脸懵，“ Why？为什么是我去？”
陈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但七年以来的信任让他选择了相信冯辰楚，他自荐道，“我和苏微稆去吧，你办你的事。”
“不行，你和我一起，我有事需要你帮忙，非你不可的那种。”冯辰楚果断拒绝陈庆的提议。
李郑眨巴眨巴眼，把最后一块小三明治放进嘴里吃完，妥协了，“好好好，我去，我和他去，只要他不反对。”
“我不反对。”苏微稆起身，朝李郑招招手，“那你和我走吧。”
李郑嗯嗯点头，凑到林药那边抓了抓他的手，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等我回来。”
林药笑着点头。
待二人走后，陈庆装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不知情的终于走了。”
林药眯了眯眼，眼神阴沉下来，那种商人独特的气场释放开来，他望了望冯辰楚，又看看陈庆，“你们现在可以解释吧？”
冯辰楚躲了躲收餐盘的服务生，朝林药笑了笑，“稍安勿躁。”
陈庆见两人可能要吵，立即打圆场道，“和气生财，别吵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冯辰楚朝着林药一笑，他挑眉说，“但是我记得我当初和你说明白了的，这个系统不会伤及身体，只是会产生相同的痛感以达到感同身受的效果。”
“哎对对，”陈庆连忙接上他的话，“系统的本意是好的。”
林药没有被他们这通话给骗过去，他抬眸，“但是，它失控了，不是么？”
主系统开发的两人双双沉默，因为林药说的是对的，系统确实因为戚琪的原因失控了一些，但也并没有全部失控。
“失控是事实，”林药说得不容置疑，“顺便提前告诉你们个事，出去后我会撤资后续的开发。”
撤资这一点是冯辰楚早就想到的，他点头，“可以，我不反对。”
这个系统在三年前就该毁了。
陈庆也不予以反对，还道，“我也不反对，如果可以我还想毁了它，一个不能被人掌控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
“它是因为你失控的？”林药这点想不明白，“还是说是本源问题？”
“——本源。”陈庆抢话，“戚琪她们想要我们的技术，因此在系统里动了手脚，导致它出现BUG。”
林药皱眉，“什么BUG？”
“比如说系统是个坚固无比的碗，但因为戚琪的原因破了个洞。”冯辰楚接上他的话，“这个洞是把你们拉进来的原因。”
林药狐疑，他不太懂这些，“真的？”
陈庆点头，眼神真挚，“骗你干嘛。”
——但其实这个洞并不是戚琪弄出来的，而是冯辰楚被逼交出技术的时候现设置的，为的就是三年后能让冯辰楚等人进来恢复记忆。
这一点冯辰楚和陈庆都知道，但这事不能让林药知道……否则就完了。
“对了楚楚，你刚让我干嘛？”陈庆揽上冯辰楚的肩膀，“还非我不可？”
冯辰楚瞬间想起来自己要他干嘛，他重重的拍了一下陈庆，“做你最喜欢的事——咱们去爆破。”
“好哇！”陈庆瞬间高兴起来，但高兴过后又反应过来，他皱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啥事？爆哪里？破哪里？”
冯辰楚微微一笑，“等这次的菜做完以后，咱们直接把主控室炸了。”
“什么？！”陈庆震惊的看向他，“这可是你七年的心血！我刚才随口一说，你他妈还真炸？你舍得么？”
七年。
那些只为某个小错误便加班半个月的日子，那些彻夜不休只为设计某个场景的日子……真的炸了，舍得么？
虽是团队，但凭心来说，出力最大的是冯辰楚，给他们发工资的也是冯辰楚，说服投资商的也是冯辰楚，连夜加班导致彻夜失眠身体不好的也是冯辰楚。
就算不说这个，群山秀水，涓涓河流，精致房屋，氤氲模糊的暮色，有血有肉的NPC……
能舍得？
“舍得。”冯辰楚说，他和陈庆对视，眼神里没有任何不舍，“我是个掌控欲强的人，这东西已经失控，还搭进去那么多人命，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C组的兄弟是他永远无法释怀的记忆，何况……系统送他最大的礼物，就是苏微稆了。
有苏微稆就够了。
这样一想，那七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三年前坠崖的痛苦也没那么重要。
“不！”陈庆说得很认真，神色也有些悲伤，“那些人命不是你该背的，那应该是戚琪的错。”
如果不是戚琪觊觎系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C组的人也不会死，剩下的AB组组员不必被删掉记忆躲躲藏藏，冯辰楚也没必要承受坠崖之苦。
冯辰楚并没有被宽慰到，毕竟得知死讯后的那一个月，他只差没疯掉了，梦里反反复复的录音惨叫，一只只沾满鲜血的手，一声声满含血泪的质问……C组死无全尸，连骨灰也无，在墓地里代替他们下葬的……只是他们的一套衣服。
原以为古时战场战场马革裹尸便足够悲戚，没曾想衣冠下葬让生者更为痛苦，因为他们连死者都见不到，留不下任何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