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昶醒来时头还有些晕乎乎的，看了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酒店的窗帘一丝光也不透，遮得严严实实，房间还是一片黢黑。
黎昶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佟宇霄，小呼噜一阵儿一阵儿的。黎昶坐在床上懵了一会，身体冷静下来后，他起身进了浴室。
宿醉就是睡醒后依旧很上头，黎昶走路还是有点不太稳，摇摇晃晃走到浴室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脸狠狠揉了揉。
黎昶没忍住打了个嗝，声音还挺大。瞪了瞪眼睛赶紧探头看了一眼佟宇霄，还好，没有吵醒他。
酒精顺着嗓子眼泛上来，口腔里的滋味儿有些难受，黎昶把浴室的门关起来开始洗漱。
昨天吃完小吃，在广大网友的分享下，闵曦又指路去了酒吧一条街。
去之前黎昶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出现那种灯光能晃瞎眼群魔乱舞的酒吧画面，内心十分抗拒。
到地方之后黎昶就妥协了，因为整条街的酒吧一眼望过去都透着文艺的味道，很有逼格～
但是吧……听人家弹吉他唱个曲儿喝点小酒，进门前挺带劲的想象让闵曦打破了。
这姐姐上来先要了两瓶威士忌，三打百威，好家伙……洋酒啤酒来回地灌，一打儿接一打儿地喝。
喝着喝着疯劲儿上来时候搂着黎昶和佟宇霄，非要拼酒，不喝还不行，看架势当时就得撒酒疯，没招了只好就陪着喝点。
一喝就喝多了，黎昶没喝过什么酒，一杯威士忌两瓶百威下肚基本就交代了。
辛苦佟宇霄喝了酒还拖着两个醉鬼……
“哎～”黎昶站在喷头下捋了一下头发深深地叹了口气。
黎昶盯着浴室的门大脑空白了片刻，佟宇霄说出那句“我爱你”时的画面立马浮现在眼前。
黎昶轻声笑了一下。
笑完心里又泛起了涩涩的滋味儿，他没办法给出回应，起码暂时没办法回应。
“爱”这个字，太重了……
佟宇霄是这二十多年昏暗日子里透进黎昶生活里唯一的的光亮，他怕一不留心失去了这道透进来的光但是他更怕的更担心的是辜负……
他的生活，他面对的东西，他未来的不确定，都是他内心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怕，怕自己死在下一个清晨，或是深夜，死在某个偏僻的山林或是崖底，成为谁的手下亡魂。
他并不冷静，起码在面对佟宇霄时候，并没有面对邪祟时的淡定自若游刃有余。
会失去的东西是不是不要拥有才最好……
黎昶想起了那个旗袍女人，她说的那些……黎昶还在犹豫。
看闵曦的反应，她应该也大概能猜到那个女人是为了“眼睛”来的，所以这两天的情绪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姐姐黎昶最清楚不过，越是关心越是假装镇定就越是乱了方寸。
回顾这两次的事件，黎昶总觉得怪怪的，隐约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推动……
佟宇霄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没人，下意识的反应直接坐了起来，冷静几秒看向透着灯光的浴室，舒了口气起身趿拉着鞋往浴室走。
“起来怎么不叫我？”佟宇霄眯着眼睛，“我以为昨天没把你拖回来呢。”
黎昶披着浴巾被惊了一下，“……”抬起眼十分无语地和佟宇霄对视了一眼，“你昨天开车把我们两个醉鬼拖回来的？”
“昨天我也被拉着喝了点，代驾开车送我们三个醉鬼回来的，”佟宇霄啧了一声，“你姐……害……不说醉不醉，真敢喝。”
“……”黎昶砸了一下一下嘴。
“今天去哪玩？”佟宇霄问。
“问闵曦呗，成天在外飘，旅游还是她最懂。”黎昶抽了条毛巾在头上揉。
佟宇霄点点头打开屋里的灯拉开行李箱，拿了条内裤折回浴室。
黎昶站在一边吹头发，佟宇霄刷着牙眼睛盯在黎昶锁骨的位置，“怎么这么瘦？吃那么多也不见胖。”
“眼睛别乱瞟啊，再说，闵曦吃那么多你看她胖了吗？”黎昶放下吹风机出了浴室。
还真是，这姐弟俩人，跟面条似的，又长又细的，啧啧啧～特别是闵曦，想想昨天那一顿胡吃海喝，那么瘦真是一大奇迹。
佟宇霄赶紧伸着脖子出来，“箱子里有干净的内裤还有衣服，”想了一下，“新的洗了，没穿过的。”
黎昶应了一声，心说这两天穿的都是你的还，哦，还有这一身衣服都是你的。
佟宇霄从浴室出来，黎昶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落地窗跟前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啥，“闵曦起了没？”佟宇霄问。
“我打个电话吧，没起我们先去吃早餐。”黎昶说。
佟宇霄看了看表，十点十几分，快赶上午餐了，“行。”
闵曦果然没起，在帅气潇洒英俊十足的弟弟的夺命连环call下，“嗯？”闵曦接起了电话。
“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后你还没收拾好我和佟宇霄就不管你了。”黎昶点击挂断。
“我希望她二十分钟后没准备好。”佟宇霄笑着说，“走，吃东西去。”
酒店的早餐供应已经结束了，两人只能出去吃，酒店前台的小姐姐说右拐路口再右拐直走300米有家早餐的牛肉粉巨好吃。
看得出来“巨好吃”，外卖小哥在门口站了一排等着取餐。
“两份牛肉粉。”佟宇霄看着黎昶，“还好还有座位。”黎昶点了点头。
没几分钟服务员就端着牛肉粉过来了，“帮我们再拿两个饼吧，你们家这肉酱看着真香。”佟宇霄说。
“得嘞。”服务员应了一声。
看着这家牛肉粉门庭若市的境况，佟宇霄终于想起了黎昶也是一家小店的老板。
“我挺好奇的，你那茶店，挣钱吗？”佟宇霄吸溜口粉，“去十次八次都看不到人。”
“还行吧，”黎昶说，“日常花销是够用了的，我自己也不用什么钱。”
“你确定？”佟宇霄抬起头看着黎昶，“租金还有水电，你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吧，还有车子，你那车不常见你开，但是保养油钱还有停车费……”佟宇霄掰着手指头滔滔不绝地一样一样算。
“我经济没那么拮据，不至于这点东西供不起。”黎昶不以为意。
“你别说你们那委托了，昨天听你姐提了一嘴，”佟宇霄低头喝了口汤，“你们基本都得贴钱出委托吧。”
“没那么夸张，一半一半的概率吧，”黎昶说，“而且茶店有网店啊，又不是就靠那小茶馆挣钱的。”
“还有网店？”佟宇霄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黎昶，嘴里那口粉细差点呛着。
“是啊，我没跟你说过吗，”黎昶咬了一口油酥饼，“我们都经过网点接委托的，也捎带销售茶叶茶具什么的。”
佟宇霄瞪大了眼睛，“真没说过，我就知道你们接委托，怎么接的你也没说过。”
关于黎昶和闵曦的委托，佟宇霄根据各种武侠片修真片进行过多种不切实际的猜测，就是没想到认识他之前还在用翻盖手机的黎昶居然有网店！！！
“网店？你做的？”
“不是，”黎昶笑了笑，“你感兴趣回去带你看看，感兴趣还可以投资。”
“这都是小事。”佟宇霄也笑了笑。
吃完出来，黎昶看了看手机，刚好二十分钟。
在隔壁买了俩包子还有杯豆浆，俩人溜达着走到酒店停车场，“走了啊。”电话刚接通黎昶就对着手机说。
“别别别别……我下电梯呢。”电话那头闵曦急急忙忙地喊着。
电话刚挂闵曦就从酒店出来了，一路翻着白眼上了车，“催催催，二——，”闵曦扯着长音，“十分钟，我是个女孩子。”
“什么女孩子，你又不化妆，二十分钟足够了。”黎昶把包子递给闵曦。
“我再糙我也是个女孩子。”闵曦咬了口包子，“女！孩子。”
“快三十了，什么女孩子那么大岁数？”黎昶说，“包子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还真堵不上，黎昶你故意的，喂兔子呢？好歹买酱肉馅的啊。”闵曦拉着苦瓜脸啃着包子。
“这不怕你昨天喝太多胃难受吗，吃点清淡的。”佟宇霄看着后视镜说，“上哪玩啊？”
“哎~就上那……”闵曦一听玩就来了精神，扒拉着手机一会就说了三五个旅游景点。
“先来近的。”佟宇霄说。
最后还是决定先去那个文化公园，说实话出来玩不是溜达着吃喝就是点爬山的体力活。
但是吧，就这点无聊的活动在新鲜劲上头的时候心情就会持续上扬。
特别开心。
以致于坐在车上的时候几个人的情绪都是上扬的，闵曦一直在查旅游攻略，黎昶嘴角微扬一路上都特别有精神，佟宇霄时不时跟着车载音乐哼几声。
对于黎昶来说，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和他唯一的没有血缘的亲人，还有……好朋友吧……黎昶从佟宇霄身上移开视线。
半个多小时就接近了目的地，黎昶和闵曦在门口的小吃摊下了车，佟宇霄把车停在停车场交了费顺便买了门票。
“票我买好了。”佟宇霄接过黎昶递过来的串咬了一口，“鸭肠啊。”
“好吃吧？”闵曦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填，“我觉得我能吃二百块钱的。”
“少吃点吧，女——孩儿。”黎昶说。“真是挺好吃，”佟宇霄看了一眼检票口，“走吧，到检票口差不多吃完了就。”
确实能吃完，看着检票口排着的长队闵曦心想估计我这串撑不到检票口大门。
吃完鸭肠后整整排了三十分钟队终于进去了。
“感觉就是换了个地方瞎溜达。”黎昶打了个哈欠。
“旅游就这样，”佟宇霄说，“虽然你嘴上说无聊但是脸上还是挂着笑。”
“是吗是吗？”黎昶摸了摸嘴角，“可是我没说无聊。”
“是的。”佟宇霄说，“我那么说只是在用‘虽然……但是……’造句，不用在意～”
“神经病啊。”黎昶笑骂着。
“前边有个塔诶，看着挺有意思的，走快点！”闵曦在前边喊。
“来了！”佟宇霄拉着黎昶往前跑了两步。
闵曦指的那个塔，是这个文化公园最主要的观光景点，塔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各种中外旅游团人挨着人地拍照，拿着自拍杆带着耳机一看就是在直播的人，还有挺多架着相机头也不抬的人……
闵曦站在稍远的地方右手比了“V”强迫佟宇霄摄影师营业拍了张照片。
“别的不说，你这水平反正甩我们家昶儿十八条街，”闵曦拿着手机仔细地对着照片看，“我们家昶儿那真是……直男审美。”
黎昶默不作声得翻了翻白眼，看得佟宇霄忍俊不禁。
逛完文化公园已经一点多了，闵曦又指路一家“必吃的十大美食”之一的小店，吃了小吃垫肚子，又逛了几个景点就五点多了。
“累死了。”闵曦瘫在后座上。
“你烙饼呢，一会一个刹车你就滚座下边去了。”佟宇霄扭头看着闵曦，“快坐好，我要开车了。”
可不嘛，走了一天路可是得累死了，黎昶也感觉脚疼腿酸的。
“我微信步数第一，你敢想？”闵曦瞪着眼睛看着手机上的运动排行。
“那你必须第一，”黎昶喝了口草莓牛奶，“比我们多跑了好几趟小吃摊呢。”闵曦翻了个白眼，“给我来瓶草莓牛奶。”
“回去吃饭睡觉？”佟宇霄问。
“别别别，去看那个喷泉表演吧，就在我们住的酒店旁边那公园门口。”闵曦喝着牛奶翻着手机，“看人家拍这个照片嘿，真有感觉。”
“说累的是你，还要玩的也是你。”黎昶扭头看着闵曦，对视了两秒后，“这大冬天的怎么可能还有喷泉表演。”
“啊……这人还真是去年夏天拍的。”闵曦关了手机，“算了补充体力吃点肉，明天爬山去。”
“得嘞。”佟宇霄笑着，“回去收拾一下先，这一天整的灰头土脸的。”
因为体力消耗巨大，闵曦决定去吃自助烤肉，配啤酒绝了。
“对！回去洗个澡，解乏。”闵曦说。
黎昶一进屋就瘫在阳台的小沙发上了，“你先洗吧，我喘口气儿。”
“好。”佟宇霄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黎昶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天是深蓝色的，还没黑彻底，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华中透着冷清。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忙忙碌碌，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
马路两边的霓虹灯亮着斑斓的光，像极了百味人生，千姿百态。
黎昶时常会想，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不会也过着稀松平常忙忙碌碌的生活呢，也可能早就死在那场洪水中了也说不定。
黎昶扯着嘴角挤了一个笑容，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没有如果……”他小声喃喃着。
佟宇霄站在淋浴下，良睇的话又在脑子里回响了起来，这两天总是这样，一安静下来就总是会冒出来……
大概是有了别墅那次的铺垫，他听到关于他眼睛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反而有些庆幸起来……
他对黎昶的感情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挺莫名的，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对这份感情特别地珍视。
以前总觉得，感情这种事一定是慢慢培养，慢慢累积日久生情，但是佟宇霄很清楚，他对黎昶就是一见钟情。
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时间对这份感情只算得上锦上添花，在喜欢前加上“更”或是“很”又或者是“特别”就成了“爱”。
就是爱，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说爱的人，少年时期就连母亲节对老妈说一句爱都是吭吭哧哧憋出来的。
但是他却可以在气氛到了的时候对黎昶脱口一句“我爱你”。
是真的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