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穿着火锅店特制围裙的人，不就是之前还拦着早饭店老板然后丢给他两张五块钱的早餐店老板娘吗？他记得那个店老板是喊她阿娟的。
阿娟明显没有认出他来，可能以为他是之前买过他们早饭的客户，对他点了点头，就去忙了。
原来不卖早饭改在火锅店打工了啊。
李富生也没想怎么样和她聊着，毕竟之前两人的关系就是李富生在他们早餐店门口死皮赖脸地给来买早饭的人添堵然后被两人赶走而已。
说是这么说，但是李富生还是会时不时地朝那个忙碌的身影看去。
锅底滚开了，李富生朝里面丢了块毛肚进去，涮了七八下，捞起来蘸蘸酱，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了“啊”的一声，整个店内的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刚才还在给客户端锅底的阿娟此时正捂着手背站在一张桌子旁边，手背上已经肉眼可见得起了一个大泡。
有一个领班一样的人走过去询问情况，阿娟咬着牙齿痛得不能开口，身边的服务员帮她说道：“这位客人，上汤底的时候洒出了一点溅到了你的包是我们不对，但是你也不能直接把人的手背直接往这么烫的锅上放啊！”
女子一脸蛮横：“你们知道我这个包值多少钱吗？你知道就你这一滴油溅上去，我这包已经废了好嘛！我能不怪她？！”
领班一过去，就开始数落起了阿娟：“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给客人赔不是？”
“我……”阿娟又是吃痛，又是委屈，终究是敌不过领班咄咄逼人的目光，“对不起。”
让她道个歉并不会掉一块肉，但是这份工作她不能丢。
“哼，道歉有用吗，我这包你打算怎么办？”女子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什么怎么办，你这个破包，一万块够了吗？”李富生推开拥挤的人群。
“口气还不小，你倒是拿一万块出来啊，你能拿的出来，今天这事儿才能算！”女子斜眼看了下李富生，然后往另外一边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李富生从兜里拿出了一叠红色的钞票，“嗒”的一下重重地放在了桌上，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阿娟惊愕地转过头来看他。
蛮横的女子也惊到了，难以置信地开口：“那……那既然这样，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吧。”说着就要坐下。
“诶，等一下。”李富生制止了她。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李富生拿来了她的包，一股脑儿地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然后在周围多双看好戏的目光中，把那个包“啪”的一下丢进了火锅汤底中，瞬时，一个米白色的包整个裹上了一层红油。
“啊！我的包，你……”女子尖叫着要伸手去拿。
“既然你收了钱，那么这个包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另外……”李富生看看阿娟手上的包，面对眼前怒目而视的女子，丝毫不示弱，“你把我朋友的手烫伤了，该怎么赔偿呢？”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子脸色不愉，“今天真是晦气，碰见了一帮神经病，我们走。”
身处漩涡的当事人都走了，看好戏的人也慢慢散了。
“阿娟，这个是你的朋友？”领班的目光在李富生和阿娟的脸上来回移动，她之前记得阿娟是有老公的呀。
“你好，我先带她去处理一下吧。”
“哦，好，好的。”领班像是刚刚反应过来阿娟的手烫伤了一般。
“不，我没事，我还要工作。”
“行了，你今天先下班吧，算你工伤，不扣你工资。”领班挥挥手，让她可以走了。
走出火锅店，李富生打了一辆车：“上车，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院。”
阿娟狐疑地看着他：“你是？”
李富生也没想瞒她：“我不就是老是吃你们早饭的流浪汉嘛。”
阿娟仔细地将他辨认了一下，恍然道：“原来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居然还能碰到你，真是老天开了眼，我跟你拼了！”
李富生看着眼前的女人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居然冲了过来，抬起两只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咳咳，你疯了。”李富生挣脱开来。
“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疯了才会看你可怜每次给你吃两个包子，我疯了才会把钱给你！我是疯了！疯了！！”阿娟指着他控诉道，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你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装穷来骗我们，我们只是出来打工的，就想做个小本买卖，过个安稳的日子，为什么你要来搞破坏，为什么！！”阿娟蹲下来，泣不成声。
李富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她：“我也不是现在才有钱的嘛，之前确实是填不饱肚子才去你们摊位搞点事情嘛，我就吃了你几个包子，刚刚替你解围我也替你出了不少钱，够买你多少包子了！”
“你不懂！我恨，我恨为什么自己这么怕事，我应该从你第一次想来闹事的时候就让警察来抓你，这样，这样老赵就不会，就不会被车撞了！”阿娟狠狠地跺着脚，面上满是泪痕。
“你是说你男人？他被车撞了？那又干我什么事嘛！”李富生一脸莫名，被车撞是值得同情，但是也不关他的事啊。
“那天我给了你钱，老赵想去讨回来，半路上就被车撞了，现在，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阿娟到后面已经有些声嘶力竭。
什么？李富生倒是没想到后面还发生了这个事情。
所以说，在他飞黄腾达成了有钱人之后，那个给了他钱让他飞黄腾达的人却被车撞了？
害，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他还好吧？我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个事嘛，我那天问你们讨钱真的是有事情的。”李富生无奈地解释着。
“你不要来假惺惺的装好人，我不稀罕。”阿娟说完就站起了身，冲进了夜幕之中。
回到酒店，李富生左思右想，心里都觉得不大有滋味。
说起来，李富生其实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从山里出来打工，搬过砖，擦过盘子，给人搓过背，只是样貌有些难看，所以每每都会有人来给他惹事。
那时候还在澡堂里做事，有个客人冤枉他偷了钱包，李富生百口莫辩，被经理扫地出门。出门后看到那个口口声声说偷了他钱包的客人手中拿的就是他的钱包，李富生气不过上去质问，被人揍了几下，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客人把脚踩在他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轻蔑：
“就凭你还想给我搓背，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得什么德行，看见你我就想吐，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看到一次就打你一顿。”
他想不通，为什么人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那么大的恶意呢。
从那以后，李富生就没有再去打工过了，靠着到处搜刮来的事物勉强存活在这个城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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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李富生都去了那家火锅店，他向经理打听了一下，说是阿娟老公被撞的不轻，因为是擅自闯的红灯，所以算是全责，车主那方也不能承担什么费用。现在是她婆婆从老家过来帮忙在带小孩照顾病人。
李富生想做点什么补偿一下，但是阿娟自然是拿冷脸对着他的。
“嘭”的一声，阿娟放下一壶清汤，不耐烦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的工作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在怎么说我们两个的关系！”
李富生挠挠头：“我就是想帮帮忙……”
“你别再来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忙了！”阿娟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阿娟一看电话，面色凝重，赶紧接了起来。
李富生看她这样，就跟了上去。
“什么？这么快又欠费了？”阿娟躲在火锅店的后厨小声打着电话，“能不能过几天再交费用？不，你不能赶我们走……”
阿娟还在说着什么，对方就已经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阿娟扯开工作服，瞥了他一眼，跟经理告了一个假，然后就心急火燎地出门了。
李富生抢先一步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吧，你不是有急事吗？”
阿娟本想拒绝，但是出租车的确是最快的方法了，而且暂时也不会来第二辆，十分为难地上了车。
“师傅，去XX医院。”
李富生硬要跟上来，阿娟也懒得和他多扯，正事要紧。
到了医院，阿娟马上去了住院部。
“林医生，再过几天让我们出院可以吗？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阿娟对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卑微地祈求着。
医生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地说着：“不是我不让他住，实在是他就算在这里也没用啊，你还是把他带回家去吧，一来我们医院的床位可以空出来，二来你自己的负担也可以轻一点。不过我还是得和你说一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李富生冲过去就抓住了那个医生的衣领：“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医生看着他，有点莫名：“都成植物人了，还能有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