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到了那一年,为了女儿的学习,苏梅想要把他们住的房子卖掉,然后在市区贷款买一套房子。王安全想要看女儿的成绩再做决定,后来出了那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又听到苏梅那么说,王安全第一反应就是点头答应:“好的,我也是这么个想法。”
“你同意了?”苏梅倒是很惊讶,因为在她看来,王安全是个求稳的人,这种冒风险的事情,他至少会思考几天才会同意,为此她还想了好多说辞来劝服他,没想到刚开了个头他就同意了。
趁她愣神的当下,王安全倾身环住了她,却不敢用力。
苏梅感受到面前人的颤动,回抱住他:“怎么了?”
王安全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这样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苏梅莫名其妙,只当他在工作中碰到了什么困难。
“苏梅,我们带上然然去旅游吧。”王安全提了这个想法,其实他一直都想全家人一起出去玩一下,只可惜年轻的时候条件不算太好,只想着先赚钱,再消费,但是等到后来有钱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为此王安全还悔恨了很久,今天终于借着梦境提了出来。
“瞎说什么呢,然然马上就要考初中了,而且我们哪来的钱?”苏梅挣开王安全的手,嗔怪道。
“钱你就不要担心了,然然那边的话,那就等她考完试我们再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苏梅很是奇怪,今天的王安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些年来,太委屈你们母女俩了。”王安全凝视着她,说出了这句他一直想说但是却没机会说出口的话,
苏梅愣了一下,下一秒眼眶有些红,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怎么今天净说些奇怪的话。”
王安全还想再说些什么,王欣然开门回来了。
“然然,你回来了,来的正好,今天晚饭我们去外面吃。”王安全迎上去接过她的书包。
苏梅擦了擦眼角,听到他的话有些错愕:“干嘛去外面吃,我都买好菜了,而且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没必要去外面花那个钱。”
“哎,你就听我的,我当然是有庆祝的事情。”王安全询问女儿,“然然,你想去外面吃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欣然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你说清楚。”苏梅看着父女俩已经走出了门外,赶紧追上去问。
“庆祝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价值。”王安全说得深奥。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梅嘟囔了下,只好锁了门,也一起出发。
王安全再次睁开眼,伸手一摸,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刚刚在梦里,自己真的很幸福,一家三口人在饭店吃饭,互相说着家常的话,吃着简单的小菜,看着女儿吃得满嘴都是油,妻子宠溺地给她擦着嘴巴,而自己则在一边看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笑容,吃完饭再一起乘着晚霞走回家。
原来自己一直所追寻的东西曾经离自己那么近,王安全拿起一边的手机,翻到苏梅的号码,出神地盯了很久。
他并没有忘记,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打苏梅的电话,她却并没有接。
放下手机,又拿起了那个闹钟,按照无月说的,今天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被自己用完了,就真的不能再用了吗?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已经快三点了,几个小时之后还要上班。
早上起床,看到床头柜的闹钟,王安全还是会有一阵恍惚感,昨天的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一切的场景还是能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照例拿着一杯茶水去上班,但是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苏梅和王欣然的笑颜,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也不顾来找他有事的小朱,急匆匆地回到了家,连菜场也不去了。
一进门,就走到了自己的卧室,拿起闹钟,耳边又回想起了无月的那句话。
“一天只能使用一次,每次使用最好不超过一小时。”
他也只是说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吧,并不是说完全不能超过。
想到这里,王安全还是忍不住给自己调了一个小时,然后进入了梦乡。
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在一辆车上,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应该是给薛照当司机的那段日子。
汽车停在路边,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他也有点记不得这次是个什么情况了,刚拿出手机想给苏梅打个电话,后排的车门被打开,有个人坐了进来。王安全从后视镜看过去,此人正是薛照,只不过和记忆中一直意气风发的神情不太一样,此时的薛照很是焦躁,连一向打理得十分妥帖的发型,此时看来也有些乱糟糟的。
在王安全的印象中,他只见过薛照这样的状态一次。
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王安全已经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薛照看到王安全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仿佛在嘲笑自己这个失败的样子,端正了坐姿,正色道:“开车。”
“薛大哥,回公司吗?”王安全下意识地问。
薛照拧起了眉头:“你不是一直都叫我老板的吗,今天怎么改称呼了?”
王安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补充道:“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这里也不是公司,就……”
薛照也没什么心思听他的回答,挥了挥手:“不去公司了,把我送回家吧。”
王安全得到了吩咐,开车启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开。
是的,不会有错的,就是在今天,薛照会跟他摊牌,然后再给他以诱惑和好处,让他做了那个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一路上,薛照都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间余光瞟到了王安全,心里便有了一番计较。
“停车。”汽车驶过一家咖啡馆,薛照开口道。
“可是还没到家。”王安全心里一个咯噔,嘴上却平静地应答。
“没事,在这里停下就好了。”
薛照下了车,然后跟王安全说:“你也一起来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王安全看着薛照的背影,若有所思。
咖啡馆内,薛照说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话,王安全认真地听完。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看到他一直没什么反应,薛照有点着急,自己可是抱着他一定会同意的心才把自己的底牌兜给了他。
王安全搅了搅手中的咖啡,放下搅拌棒,抬起头来:“对不起,薛大哥,我拒绝。”
“你说什么?你可听清楚了,我给你的条件可是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和你后半辈子的前途。”薛照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你只要替我进去几年就可以,你知道市中心的房子是什么价值吗,这几年不吃不喝你也不可能买得起这样一套的,你可要想清楚。”
“薛大哥,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我还是拒绝,我知道那个房子就算我再怎么样都买不起,但是对于我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答应了你的条件,我就会缺席我老婆和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对我来说,房子根本就比不上这些,所以我拒绝。”王安全很是坚持,说实话,薛照对他确实不错,答应给他的这些东西也都给了,所以他才会好好地跟他解释。
薛照气急,周围有人走过,他还要维持着面上的表情:“我听说你女儿今年下半年就要读初中了 ,她的成绩好像不错,应该有能力进市区的私立中学的吧,可是如果她的爸爸失去了工作,光靠她妈妈的工资,该怎么负担这么昂贵的学费呢?”
听到薛照隐隐透出的威胁意味,王安全也不为所动,反倒是笑了一下:“薛大哥,其实我也有话相对你说。我和苏梅已经决定了,把这里的房子卖掉,然后去市区贷款买一套房子,然然的学费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这么多年承蒙你的照顾,我要跟你说一声谢谢。”
这下倒是薛照惊讶了:“你现在是在跟我提离职?去市区,就凭你?你真把自己当大学生呢,你觉得就凭你现在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哪家企业会雇佣你?”
“这个就不劳薛大哥费心了。”王安全淡淡地说。
“好,好,很好,王安全,算我今天求错了人,把钥匙还给我。”薛照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拿过车钥匙,径直离开。
虽然知道这是梦境,但是王安全还是跟薛照道了个歉,然后拿出手机,给苏梅打了个电话:“喂,是我,有个坏消息,就是我刚刚把我的老板炒了,这下得去找找市区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