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最黑的地方
红摇2020-07-19 09:093,244

  贺良哲拿着卡片退后两步,让老树和围栏框在视线之内,勿需绞尽脑汁,一些记忆就自动闪现了。

  三个小孩趴在砖砌围栏前玩过家家的游戏,树叶当盘子,土末当食物。其中个子比较高的男孩是他本人,穿白色公主裙的是小时候的田落,另一个偏瘦小的男孩是……

  小游。

  这个名字终于从蒙尘的时光中跳出来。小孩那么不起眼,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身边,企图融入,却总被那时的贺良哲排斥。

  玩沙堡不准小游把代表自己的小人放进城堡里。玩跷跷板不肯让落落跟他玩。就连过家家也……

  贺良哲看到过去那个招人厌的自己,忽然从落落嫩藕一般的手腕上撸下一根橡皮筋,自己给自己扎了个乱糟糟的冲天小辫,然后一个蹦子蹦到落落身边,指着小游大笑:“小游不害臊,玩女孩子的游戏!”

  落落奇怪了,问他:“你不也是男孩子吗?”

  他不要脸地说:“我扎辫子了,变成女孩子了。”

  小游气哭了。

  如今回忆起过去的贺良哲:“……”

  好欠打啊。

  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尚游、田落都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他越来越确认这些跳进脑海的片断不是他的臆想。否则怎么解释尚游知道“过家家”的地点并在这里留下线索?

  他环顾四周,竟然望不见一个人影。其他玩家都去哪里了?他盯着卡片上那句“我在玩捉迷藏,藏在最黑的地方,快来找我”,冷汗瞬间湿透。

  这不是游戏,是个圈套。

  他克制住恐惧感,想给尚游打电话,却发现没存他的号码。于是他打给了许亦。

  许亦的语调挺轻松的:“贺良哲,你玩到哪一步了?”

  他反问:“你呢?”

  “我找到小狮子了!是一个老宅子前的守门石狮子,就接下来要去机器猫。大家竞争得可厉害了……哎我怎么没看到你啊?我们现在东边这片,你过来组队吧!”

  什么小狮子机器猫的。他们的线索根本不一样!也不知尚游共设计了几套线索,但是,贺良哲直觉认定他的线索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现在在南片,其他玩家却都被引去了东片,在路线规划方面,有意让他跟所有人不同路。

  他却不知该怎么跟许亦解释。只能说:“我先不过去,不过我找到一个提示,说田落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我担心她会害怕。我没有尚游电话,你跟他说说,让他结束游戏,领田落出来。”

  许亦愣了一下,很快答应了。

  过了一会许亦就回过电话来,语气有点不安:“贺良哲,尚游的电话打不通,石项说他刚才也进场了,说是扮演一个神秘角色。”

  贺良哲心中咯噔一声。

  许亦又安慰他说:“你别太担心,他答应过我会保障落落的安全的。游戏时长两小时,现在……”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还剩下四十分钟。落落知道游戏规则的,到点如果没人能找到她,酒吧那边会燃放烟花为结束信号,她就会自己出来。你别紧张,只是游戏而已。”

  只是游戏吗?

  贺良哲按捺着情绪说:“你如果遇到尚游,就告诉他马上终止游戏让田落出来。如果四十分钟后田落不出现,我立刻报警。”

  许亦不明白贺良哲为什么这么紧张,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异样,没有废话,只答道:“好。”

  挂了电话,贺良哲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四周墙垣屋脊遮下的片片阴影,低声念着:“最黑的地方,最黑的地方……哪里是最黑的地方?”

  结合前边的三个线索,他意识到尚游是要他到童年记忆里找答案。

  可是他小时候病那一场后,过去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啊!

  他漫无目的地暴走一阵,脚步突然顿住。他记起自己有黑暗恐惧症——不过现在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尚游安排的这个环节,跟他怕黑的毛病有什么关系吗?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黑的?真的只是天生的吗?

  他直觉感到自己快要触到问题的关键,却隔着一层纸戳破。他绞着眉心苦苦思索,无意识地拐进一条没有照明的窄巷。

  窄巷只有一米多宽,两边旧楼紧迫地挨着,上方被乌云封顶,黑夜像液体一样地灌注其间。

  狭窄,压抑,潮湿,伸手不见五指。

  贺良哲好像听到了恐惧到极点的压抑的哭声。

  那是他自己的哭泣声,来自十五年前。他曾经误入一个地方,太黑了,有说不清的东西悉悉索索爬过,不知是蛇是鼠,他不敢前行,也不敢后退,也不敢大声哭,怕惊动什么不明生物,只能把自己蜷成最小的一团……

  他曾经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就是从那时起他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那个地方在哪里,在哪里……他脑子快要爆炸了。突然想到什么,拨通一个电话:“爸。”

  贺康平接到儿子的电话真是稀罕事,有点小激动,尽量端着腔调说:“什么事?”

  贺良哲单刀直入:“我小时候有次离家出走,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贺康平怎么也想不到大晚上的,儿子大晚上的为什么会问件八杆子打不着的旧事:“问这个干什么?”

  “您告诉我就行了。”贺良哲已经没耐心了。

  直冲冲的态度气得贺康平差点直接挂断电话,但考虑到父子关系实在已经僵得不像话,勉为其难地回答:“咱们老房子附近有条河,是在河边一个泄洪涵洞里找着你的。也不知你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实在是太危险了,要不是……喂,喂?”

  贺康平恼火地看着通话中断的手机,骂道:“小兔崽子真不尊重长辈!不过他突然提这事干什么?说起来,当年还多亏那孩子带我们找过去。否则的话,那种地方,三天三夜也未必发现得了,兔崽子小命难保。”

  然后他突然想起“那孩子”是谁。

  是尚秋成的儿子小游。

  贺康平一时神思恍惚地陷入回忆。

  贺良哲挂断电话后,穿过小巷,朝北边那条河的方向疾步跑去。

  他知道那条涵洞在什么地方。

  在河和老街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马路底下贯穿着一条几十米长的排水涵洞。当年涵洞靠河水的一边有过滤垃圾的铁丝网,靠街区的这边是敞开的。水位低的季节,涵洞里没有水的时候,附近小孩常常把它当山洞探险玩。

  后来靠街区的一端也用铁栅门封起来了,据说是因为有小孩钻进去,差点出事……

  贺良哲现在才记起来,那个差点出事的小孩是他自己。

  他没有时间去分析尚游为什么选中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布下这样的局,只凭直觉判断田落一定被囚禁在里面。

  她一定就像当年的他一样,恐惧至极。

  贺良哲的头嗡嗡作响,什么也顾不上,没命地跑去。

  他很快找到了位于路基下的涵洞口。也不全是凭记忆找到的,那入口处圈了一圈代表游戏区域边界的红色灯管,照着洞口的形状划出一圈拱形,特别显眼,分明早就在等着人发现它了。

  而拦住这头出口的铁栅门本应是锁着的,现在却是打开的状态。

  门边,落着一只小小人偶。小公主造型的人偶,显然跟沙堡里的王子人偶是一对的。

  看到人偶的时候,他的心脏猛地被攥了一下似的。这是再清楚不过的标志了,果然是这里。

  他把小人偶揣进兜里,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涵洞只有一米半高,小时候的他可以站直了在内通行,现在只能弯着腰往前走。洞口外的灯光本来就弱,往里走了两米就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田落!”

  声音空空洞洞地穿过隧道,没有回应。难道她失去意识了吗?尚游是把她打昏了,还是给她用了什么药?

  极度紧张的状态下,他忘记自己跟她有通感,如果她昏迷,他必然有什么反应的。

  现在他只急切地想找到她。一边喊一边摸索着往里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手机能照明。

  手往裤兜里摸了一下,却摸了个空。他一路疯跑来的路上,把手机跑掉了。只能往前摸了。好在涵洞高宽都是一米半,如果田落在这里,他一定能摸到她。

  黑得彻底。他摸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碎石,垃圾,毛茸茸的不知是死猫还是死狗,上方渗下的水滴落在身上。

  他是有黑暗恐惧症的人,虽然算痊愈了,但身处在导致恐惧症的地点,同样的环境,同样的黑,极易复发。

  好在他此时全心全意地想着要找到田落,所有注意力都在听觉和触觉上,竟然忘记黑暗这回事了。他只恐惧着找不到她,哪还顾得上恐惧什么黑暗。

  他这样一寸一寸摸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这情形非常熟悉。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时,也是为了找一个人。

  为了找一个小女孩,落落。

  那么,上次他找到她了吗?他记不清了。

继续阅读:第83章:该不该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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