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并不是什么富贵的人家，他从对方带着几分歉疚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去首都市的名额里并没有他。姜家已经帮了他很多，少年知道做狼也好、做人也好，都不能贪心。所以他也不奢求。但是如果姜萌同意去首都市了，他就跟过去。或许成绩好可以申请奖学金，没有地方住的话，他可以申请睡在教室里……
少年觉得自己把这一切都已经想好了。但是谁都不能分开他和姜萌。除非……除非姜萌主动开口不要他。
姜老头自然不会知道少年心里的想法，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说不通她，我才来问问你的意见的。我知道你们……最近这一年多关系很亲密。萌萌确实长大了很多，这一点我们作为她的亲人，都很欣慰。”
他把“亲人”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眼底的意味不言而喻。
少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抿着嘴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姜老头硬着头皮。他其实也很喜欢“姜小狼”这个孩子，而且不可否认，对方真的很聪明。但是两个孩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还都是懵懂的时候，还有什么东西比他们各自的前途还要重要的呢。
想到这儿，他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这边，谢玉行你也清楚，他是从首都市过来的。具体的身份我也不好多说。但是他向我要求，可以承担萌萌的学费……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担心这样的好事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但是了解了对方的家世，再加上玉行说，如果不放心，可以安排萌萌住在学校宿舍……我还是很心动的。”
少年依旧是沉默的。
姜老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小狼，我老了。我们村子也老了。你也看见了，外面发展的这么快，只能靠你们年轻人去努力了。如果不是真的条件太诱人了，我这个老头子也不会纠结这么久。我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如果可以，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亲孙女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向往的神色：“如果有机会，我真想送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告诉他们，县城里的那些繁华都不算啥，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捡你回来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正儿八经上过几天学，我觉得，你一定有更大的造化。”
但那造化究竟是什么，谁都不清楚。
少年低垂眼睫，声音很小：“就留在这儿不好吗？”就留在这个小村子里，开开心心的，谁都不会打扰他和姜萌，谁都不会带来诱惑带走她。他对那些什么高楼没有兴趣，对书本上流光溢彩的城市没有兴趣，他也可以不吃牛肉干……
姜老头没有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少年在他疑惑的眼神中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姜萌就守在门口，虽然听不清楚里头的内容，不过并不妨碍她的脑补。
她真的没有想到谢玉行这个男主角居然不按原剧情走，非要把她也带去首都市。要是姜小狼这边已经确定好了，她去首都市倒是方便。可重点是，就算是她真的要去首都市，也应该是自己努力，怎么能和谢玉行这个和大佬不对付的男主走得这么近呢……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剧情已经入脱缰的野马一去不返了。
系统及时冒头，缓解她的忧虑：“剧情有偏差也是正常的，毕竟你的任务只是要保护反派大佬，别怕，尽情发挥！”
姜萌沉吟片刻有了主意：“好，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能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安，总觉得姜萌此刻的笑容贼兮兮的。就在它想补充一些什么的时候，少年已经推门出来了。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姜萌就守在门外，惊讶了一瞬，很快被姜萌这寸步不离的样子逗笑了。
姜萌有点儿着急：“爷爷找你干什么？”
少年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想用视线把眼前的少女牢牢束缚在怀里，许久拉着她往外走去，直到周围都没有人：“你想离开吗？”
“爷爷都跟你说了？”姜萌没有想到姜老头会这么直接，转念一想，觉得这正好是一次“教育”大佬的机会。
当初林家找到他的时候，他激烈挣扎反抗的态度让林家的老夫人减了许多印象分，再加上原剧情里得知了反派基本没有上过学，更加对这个长孙失望透顶。这才导致大佬一进林家就明里暗里的饱受欺负。
因为姜萌的原因，现在姜小狼不再是原本剧情里那个没有读过书，还保留着狼的习性的“怪人”，他不仅越来越“正常”，而且越来越优秀。姜萌甚至可以自豪地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林家现在了解了他的情况，一定会比原剧情里更加重视他。
她眼神有些试探：“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不好。”少年回答的实在是太果断了，姜萌的话音都还没有落，就被堵死了。
姜萌一哽，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慢慢教少年纠正那些“狼的习惯”。就连指甲，都是她软磨硬泡了好久，他才松口愿意剪短的。而且还提了要求，必须是姜萌给他剪。
姜萌抱着剪刀的样子，连春芬女士这种标准“女儿吹”都害怕的不行，偏偏少年被牵住手了之后就会很乖，一双眼睛盯着一脸认真的姜萌，偶尔别开视线，看似百无聊赖地看看四周的景色，唯独不看自己那双被握住手。就好像被剪指甲的不是自己一样。
当然，也有姜萌没有纠正好的习惯。比如为了听见细微的声音，少年的耳朵会一动一动的，闻到肉味的时候，少年的鼻翼也会一张一翕，最先给出反应。
当然，这在姜萌看来，已经不能算是习惯了，这完全是特异功能啊。
思极至此，姜萌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悄悄咪咪动耳朵来关注自己的少年，耐着性子：“小狼，你为什么不喜欢外面？”
“因为你不能带上我。”他知道自己攒的钱还远远不够在繁华的首都市生活，没有遮风避雨的住所，没有足够的能力。他或许只能看着姜萌和谢玉行越走越近。
姜萌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考虑的是这一点，心头一软，她差点儿要全盘托出小狼的身世了。憋了半天才咽回去，换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呢？说不定你的亲生父母就在首都市……或者附近的县城里呢？”
她也不好说的太直接。
“狼群出没的深山鲜少有人敢进去。要么我是被有意扔下的，要么就是我父母已经命丧狼口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已经十六岁了。”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了细密伤疤的手掌，“或许我的年纪还要更大一些。但是已经没有人清楚了。我也不想去想这些东西。”
他能够抓在手里的，想要抓在手里的。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姜萌一个人而已。从“部下”到“雌性”，他越是学习就越是难以分辨姜萌对于他而言究竟是处在什么位置上。但是村子里的那些“风凉话”反而给了他一个方向。
想要长长久久的一起生活下去的两个人，叫配偶，是夫妻。
而狼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配偶。他想让姜萌坐在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上。
林家那些人也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姜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外面的世界虽然很复杂，但总归是有好的一面的。人总要出去看看，所以……嘶，怎么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腕处突然传来疼痛——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地掐住了她的手腕。力度之大，就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少年没有看向她，低着头，视线似乎是落在了自己的脚尖：“所以，你想离开是吗？”
想和谢玉行一起离开。
他的声音压得太低了，带着显而易见的颓废，甚至还有一丝颤巍巍的绝望。姜萌有些错愕，很快意识到了对方在担心什么，声音柔柔的：“我确实想要之后去大城市里看看。但不适现在，也不会答应接受谢玉行的帮助。而且，我一个人去看多没意思，我肯定要带上你啊。”
少年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底那一层薄薄的水雾被月光轻抚，像是落满了星辰一般闪耀，偏偏视线又是那样的炽热滚烫，饱含着期待，显出一丝罕见的脆弱：“真的吗？会，带上我。”
“当然。”姜萌反手握住了少年的那双手，“你还欠我这么多牛肉干，要赔给我。”
“好。”赔完这一辈子都可以。
姜萌其实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安排，只等着剧情过渡到林家的人发现大佬的行踪然后过来找人。但是现在和他说这些也没有用，于是她只能把自己那个完美的计划憋在肚子里。
即使离得很近，但是姜小狼还是习惯把姜萌送回房间门口，然后一个人借着月光回到自己的房间。月色温柔，他眉眼弯弯，也觉得温柔无比。这是独自一人在山里，蜷缩在破旧的柴房里都不曾体验过的感受。
因为姜萌，他觉得月光都是暖的。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姜萌本来还在担心谢玉行这个小少爷昨天突然离开，今天在学校可能会来找不自在。没有想到的是，最先迎上他们的是李开这家伙。
只不过，对方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