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一听之下,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大唐的新鲜东西还不少嘛,好像都是孔明你弄出来的。”孙尚香听了我们一问一答的对话,仿佛是有感而发,“十几年前在境内范围办了个义学,搞什么分层次义务教育,那时瑜大哥看着不错,也学着在柴桑办试点,现在看来效果也挺好。这几年又是科举考试又是改革兵制,孔明,你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还有多少?”
“呵呵,这些都是小聪明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嘴上谦虚道。我怀有前世的记忆,在这个时代虽然有着那么几分改变社会的想法,但也没高尚到去改变他人的势力范围,壮大他人来攻打自己。有时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是很自私的。
孙尚香的小嘴一撇,不屑道:“我看才不是呢,瑜大哥对你力主推行的那些制度都是赞许有佳,就是我大哥和那群文官老顽固,说什么几百年来流传的选拔人才制度,不能改动。”
周瑜虽然在具体治理内政上并不在行,但他的眼光还是相当具有战略性的,见到优秀的制度,能够超脱出时代的局限性,去肯定它,我在心中默默地评价这个对手。
“瑜大哥总是说,你们大唐说不是有你,根本发展不到今天,我们孙家也不至于被压迫的一直偏安于江东一隅。”孙尚香突然开始上下打量我,眼神中颇有一种邪恶的意味,“我在考虑要不要趁机把你干掉,这样瑜大哥就不用每每想起你就长吁短叹了。”
“干掉我?哈哈,来吧,欢迎动手。”我付之一笑。
“哼,没意思。”听不出我害怕的意思,孙尚香没在理我,把目标转向了许靖,“许靖,你们这个许府,和谯县的许家坞有没有关系呀?”
许靖笑了笑道:“公主可能不知道,这豫州凡是姓许的人家,多多少少都与许家坞有着些关系,好歹许家坞也在豫州繁衍生息了近四百年了,我们这一宗便是两百年前从许家坞分出去的支脉。殿下,您的房间到了。”
我的房间似乎应该在院落的最深处,装饰得很是奢华,紫檀木的家具应该都是全新的,绫罗绸缎堆积的床铺在烛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为了迎接我的下榻,许靖还真花了不少心思,只是未免过于浪费了。
“殿下可还满意?”看许靖有些得意的表情,应该是他自认在仓促的时间下,准备得很到位。
既然须经这么费心,我也就领下了他这个情,点头道:“不错,其他人的住处应该还要往回走吧,天色这么晚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本小姐的房间呢?要比诸葛亮的豪华才行,还要有兵器架,显出本小姐的风格!”孙尚香似乎总是喜欢和我抬杠。
许靖面色略显为难,方欲作答,忽然从前院传来几声女子呼喊:“宁王!宁王!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这是……”我疑惑的看向许靖,心头浮起几丝遐想,莫非我的名望传到这里,让这里的女子都为我痴迷?。
许靖苦笑道:“这是小女,她去年随下官参加科考,也是考中了举人,不过家慈年已七十,一向颇为传统,认为女子抛头露面有伤风俗,严禁许家上下作小女的保人,没有家族或是一定品秩的官员担保,女子是不能参加会试的。今天小女听闻殿下要来,说什么也想见殿下一面,求得担保,可家慈却将她关在了屋内,估计是方才听到了动静,便惊扰了殿下,请殿下责罚!”说着,许靖竟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我连忙道,“带我去那里看看!”
女子为官或参加会试需要担保这些制约条件,本就是我在力主推行政策时,对保守势力的很大妥协。据我所知,在去年举行的第一届乡试录取的全国四百余位举人中,仅仅有十余位女性,如果再有几位因家族阻力不能来参加会试的话,那么女子为官的政策又会在很大程度上后退一大步了。
如今让我看到了这种情况,我当然要去亲自解决,来维持女子为官政策这取得的一点点成就。
“下官许仙,参见殿下。”盈盈下拜的是一位面貌清秀的妙龄女子,本身的容貌也许并不有多出色,但是一身知性的气息却让她的气质在许家的小女子中鹤立鸡群。
我上下打量着这位女子,谁又曾想到如此一位小女子竟能超越了上千位平日中自诩为名士的书生,在童试与乡试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举人。
“你便是许仙?在去年徐州的乡试中,中了第七名吧。没想到你是许靖的女儿。”徐庶似乎对许仙很有印象,走上前了几步,点着头道。
许仙见是徐庶说话,又觉得面生得很,疑惑道:“能记住下官的姓名位次,是下官的荣幸,不知这位大人是……”
许靖在旁连忙道:“仙儿,这位大人便是尚书台左仆射徐元直徐大人,同时也是科考司的副主考。”
“参见徐大人!”许仙面露喜色,她身旁的几位年长女性却是在微微皱眉。徐庶沉吟道:“徐州乡试前十名的卷子我都看过了,你卷子的主题是改革农税制度,对吧?想法很新颖,条理也清楚,只不过实际经验不足,太过理想化,可行性不是很高罢了。”
“谢大人指点,下官恳请大人作为担保人,好让下官能够在明年赴泰山赶考!”许仙此话一出,她身旁的那位皓发老妪脸色巨变,喝道:“仙儿!身为女子人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徐大人,您不能答应仙儿这个要求呀!”
“放肆!”在这个时候我自然要办一下黑脸,立刻勃然变色道:“本王的四夫人练露乃堂堂四品大员,当朝尚书台度支尚书,莫非便不成了体统吗?”
即便是未用上龙极功,但长年累月身居高位,那股逼人气势早成,吓得许家上下在场的十几个人跪倒了一片。
“殿下!下官祖母她长年足不出户,不能理解天朝政策,还请殿下原谅!”许仙跪倒在我的面前,眼眶中噙着泪水。
徐庶在我身边微微一揖,道:“孔明,且息怒,不过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况且这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许家是否支持朝廷的政策。”
我轻轻哼了一声,看了眼剑枫,剑枫只是点了下头,示意支持徐庶所言。此时孙尚香却在一旁看不过去了,腾腾腾的快步走到我面前,娇声喝道:“诸葛亮,你这不是仗势欺人么!不过多大点事,就给人家扣上个藐视国法的罪名,还和徐庶在这里一唱一和的!况且这天下之间可不光只有你这一家诸葛家!”
“可惜呀,现在这里是诸葛家的治下,孙大公主。”孙尚香的如兰热气轻吐在我的脸上,我面带微笑的向后退了一步,悄悄远离了些她那张俏怒的小脸。
眼见孙尚香就要发飙,许靖连忙道:“公主息怒!殿下,许家这一支的宗主好歹也是下官,下官做主了,这一次的会试,便由许家作担保,务必使小女准时赴试,为大唐天朝首届科举盛事圆满成功,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许靖这家伙早就看出了我们之间是在演戏,言语中一点也不见紧张。我哼了一声道:“既然许靖做主了,这事就算了吧,赦许老夫人无罪。不过念在许靖一片诚心,本王也了解他忠孝两难全的苦处,许仙的担保人且不用许家作担保了。元直(徐庶字)乃是科考衙门的副主考,虽不管会试,但为了避嫌,也不便作为许仙的担保人。许仙,如今这汝南城内,尚有大唐骠骑将军的长子赵统,官职虽不过校尉,但爵位却已经是一等男爵,由他做你的担保人,你可愿意?”
“下官愿意!殿下对许家的体谅恩情,下官永远铭记于心。”听罢我所言,许仙清秀的脸上已经是泪眼朦胧,在我身前盈盈下拜。
许老夫人受了惊吓,脸上尤是惊魂未定,但听得许仙依旧是要去泰山赴考,立刻抬起头来看了我俩眼,欲言又止。徐庶见状,也是沉下脸来道:“许老夫人,支持朝廷的政策,对许家总是有好处的,能得到赵家的公子作为担保人,也不是寻常人的福分,你要好好珍惜才对。否则当今圣上天威难测,怪罪下来,是没有人能够保住许家的。”
“哎……便由得仙儿去吧,谢过殿下!”许老夫人垂下了头。
“原来如此……”孙尚香仿佛纳过闷来,恍然大悟的拍了我一下,“孔明,你做事真是拐弯抹角。”
我只是无言的笑了一下。
是夜,月明星稀。
在我的住房中,幽暗的烛火一直未曾熄灭,徐庶坐在我的房中,轻捋着自己那一寸短须,我平端着一碗茶水,拿着青花茶盖不疾不缓的拂着茶水面,却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孔明,你如此大力推行女子为官政策,当真可好?”徐庶见我久久不说话,终于打破了沉寂,“要知道普天之下,传统势力的力量决非你一人之力可敌。”
我当然知道这时代天下间传统势力的力量,记得刚刚在诸葛家参政时,我还是一个满腔热血的青年,试图立新法,推改革,将诸葛家的治下改造成我心目中的理想社会。但真到了试图将新法推行于众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至今已经十一年,所有的改革也不过是在不动摇封建统治的根本下,做些小打小闹,不过这些在寻常人眼中,已经算是惊世骇俗的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三国时代二十多年的生活,不是我改造了三国,而是我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古代人。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直视着徐庶道:“元直,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只问你,这些改革,你在内心中支不支持?说实话,不用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