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折念更加疑惑不解了：“我从没听他提起过什么徒弟。”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我不关心。”花亦显渐渐收回笑容，脸色渐变冰冷，“不过，他虽然是我师父，但他没有把我变成狐妖，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只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闻言，姜折念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那只猫，其实他大概也猜到了，即使不想，也必须在长叹一口气之后，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要我救你的猫？”
“很聪明啊，果然是和我那个狡猾的师父混久了。”花亦显不禁嘲笑了一声，话里都藏着刀子，“那就一句话，你若是不救，我便告诉阿然，你是妖，反正我说什么，阿然都会信的。”
他的眼眶红得一圈，眼神却十分犀利，都与脸上挂着的泪痕不符。
“我救不了。”他无奈地低下头，看着那只猫，叹了口气，“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肉身坏了，魂魄应该也入了轮回道，救不了了。”
“你是妖，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花亦显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脸色愤怒地冲他吼道，“我警告你，你如果救不活玄儿，那你也别想在阿然身边待下去了，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你敢拿她来威胁我？”姜折念的怒火瞬间被他点燃起，一怒之下，瞪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鲜红，“你一个无赖，死不足惜，你凭什么？”
他瞬间伸出狐爪，掐住了花亦显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他的双脚渐渐离地。
“你杀啊！”
花亦显的面色变得很难看，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就凭我……”尽管他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可嘴角却仍勾着一抹笑意，“我是阿然唯一……”
“真心以待的人。”他那双眸子一直都看着他，没有半点惧意，双手也静静地垂落下来，从未有过一点点的反抗。
闻言，姜折念忽而心下一颤，凝望着他的模样，脑海里竟然会忽然冒出扶然的模样，惹得他的双手竟不自觉地松了松，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放下了手。
“是啊，你是她最后的真心了。”姜折念的眼眸缓缓黯淡下来，不禁低下了头，自嘲一声，“我杀了你，就是毁了她的前半生，她会崩溃的。”
“咳咳……”花亦显咳了几声，捂着胸口喘息着，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所以，这是要帮我了？”他的语气有点虚弱。
姜折念抬头瞟了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的苦涩意味，哽咽着说道：“我不是要帮你，我是想看到她笑，只有你笑了，她才会笑。”
“好。”花亦显放下手，脸色缓和了许多，渐渐恢复平常，“只要能救玄儿，我怎么都无所谓。”
“你学过妖术对吗？那就拿你的血养着它，让它慢慢恢复肉身。”姜折念脸色冰冷地看着他，语气淡然，“半月后的阴日，我带你入轮回道，去抢魂，只是若被发现了，这后果，你要自己背负。”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姜折念不由得皱了皱眉，神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就不多想想？”
“想什么？”花亦显反而一脸不解地瞥着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救我的孩子，天经地义，还需要多想什么吗？”
闻言，姜折念缓缓移开眸子，不禁轻笑一声：“算了，没事了。”说着，他转身离去。
“等一下。”刚走没几步，却忽然听到花亦显喊住了他，“这件事别告诉阿然。”
他回头瞟了花亦显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我不蠢。”说罢，他匆忙走出这竹屋，才如释重负，感觉连呼吸都轻松了些。
走过拐角，他一时没注意，忽然撞上一个人：“嘶……”他的鼻子被磕得生疼，连连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脚步，“谁撞……”
“姜折念！”扶然的声音里满是责骂，“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让你看好阿显吗？”
他惊地一下，猛地抬眼看去，见扶然一手摸着额头，一手拿着俩烧饼，正满脸愤怒地瞪着他。
姜折念瞬间将抵达唇边的辱骂都咽了回去，赶紧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面色担忧地看着她，眼神满是心疼，语气温柔似水，“阿然，你没事吧？很疼吗？”
“你喊我什么？”扶然突然抬眼一瞥，表情愣了一下，“阿然？”她眉头一皱，眼神渐变警惕，“谁教你这么喊的？”
“不是，我……”姜折念瞬间收回手，眼神惶恐地左右飘忽了一下，慌忙低下头来，“将军恕罪，我只是听惯了阿显这么喊，所以一时……”
他着急忙慌地寻着理由，怎料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扶然自嘲一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算了，这辈子会喊我阿然的人，也不多了，从前那个死了，后来那个走了，如今只剩阿显……”
听她说着，姜折念只觉心里酸酸的，有点难受，不经意间挑起眼神，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几分惆怅，已然不是那副警惕的样子。
“你若不只当我是将军，而是与阿显一般，愿意待我真心，与我当个朋友，我也就……”她的语气听来悲凉，眸子里也没了反感之意，“任你唤阿然。”
她是真的很渴望得到别人的真心相待啊。
“阿然。”姜折念缓缓直起身子，抬眼凝眉看着她，眉目间的温柔至极，都是对她的心疼。
“好了不说了，阿显还饿着呢。”扶然的目光左右躲闪了一下，眸子渐渐暗淡下来，“我先走了。”说着，她脚步匆忙地从他身边走过。
“阿然，别去了。”姜折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去路，故作神情严肃地盯着她，“阿显刚把猫埋了，哭着哭着便睡着了，你还是别回去打扰他了。”
“是这样啊，那好吧。”扶然失望地低下头，目光落到手中的烧饼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这烧饼，还挺香的呢。”
“没事，阿显不吃，我吃啊。”姜折念温柔地哄着，又立刻从她手中夺过两个烧饼，一手一个，两边都咬了一大口，塞得嘴满满的。
“阿然买的烧饼，特别好吃。”他吃得眉开眼笑的，一点也不顾忌吃相了，饼屑都沾了嘴角一圈。
“你慢点吃啊。”扶然突然笑了一下，将手伸向他的唇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姜折念还假装不经意地将脸凑上前了些，等着扶然给他擦嘴，怎料就在她的指尖刚要碰到他嘴角的时候，她却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他皱起眉，茫然地看着她。
“那个……”她尴尬地咳了几声，那只修长的玉手忽然落下，伸向了他的衣袖，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扶然从他衣袖里拿出了一条手帕。
“你还是自己用手帕擦吧。”扶然将手帕递到他面前，又匆匆移开了目光。
姜折念看着扶然这尴尬的样子，又瞥了那手帕一眼，他就纳闷了，迅速嚼完嘴里的烧饼，咽了下去，才道：“那怎么你就待阿显特别不一样呢？他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岁啊。”
不说他实际上已经几百岁了，就单看外表的话，也差不多啊。
“你跟阿显不一样，阿显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扶然瞬间抬起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他，眼神很坚定，“再说了，你也不是阿显。”
“我……”他看着她说得这么认真，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这心里暗生思绪，杂乱无章，扰得他有点失落。
“好吧。”他的眸子缓缓暗淡下来，低头咬了一大口烧饼，没等咬完，又立刻塞了剩下半块进去，整张嘴都塞满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回府吧。”扶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便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一阵芳香扑鼻而来，扰得他心里更为凌乱了。
……
回府的路上，姜折念跟着扶然路过了一间戏楼，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戏腔传来，扶然缓缓停下了脚步。
姜折念也跟着停下脚步，见扶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写着“竹何”戏楼，他忽然想起今天来送请柬的捕头，县官大人请的好像就是这里吧？
看扶然满脸认真地盯着牌匾，姜折念猜想着她是不是想去赴宴了？
“阿然，你是想去赴宴了吗？”姜折念走上前去，直接问道。
扶然也很直白地摇头答道：“不是。”说话间，她微微皱起眉头，神情却显出几分悲凉。
姜折念看着心里头疑惑，刚想问出口，一张唇，她自己却先开口了：“我只是听见这戏文，就想起一个朋友了，他是我儿时的邻居，也是第二个唤我阿然的人。”
“他很爱听戏，后来就学着唱上了，但他胆儿小，只敢唱给我听。”扶然说着，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可是他那时候没有人教，都是他自己道听来的，所以唱得特别难听，后来……”
扶然的眸子里放出了一种灿若星辰的光亮，好像在想着什么美好的事情：“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就说他唱得真的很难听，他一气之下，就嚷嚷着要离开村子，去拜师，谁知竟真的去了。”
她如今的样子，姜折念在与她大婚的时候见过，后来又在她说起阿显的时候见了一次，便知，她是真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