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往往怕什么来什么，正当顾晚晴天人交战，纠结着如何跟楚柔开口坦诚一切时，对楚柔却抢先开了腔。
顾晚晴的后背一凉，全身的神经顷刻间紧绷在一起，半天后，才怯生生地答道：“对不起……”
她太了解楚柔的脾气，如果直接说了实话，还不知会引发多大的雷霆震怒。
“怎么回事？”楚柔看出了问题，立刻皱起眉头，语调也跟着严厉了起来：“你不是根本没找到下毒的机会吗，怎么还会被别人发现？”
“对不起……”顾晚晴被吓得抖如筛糠，嗫喏半天，只能机械地重复这三个字。
她本就是孕妇，由于身体激素的刺激，情绪非常容易波动。经过今晚的遭遇，顾晚晴的心态已经抵达了濒临崩溃的地步，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抓不住重点。
看到顾晚晴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楚柔眉头皱了皱，口气稍微缓和了些：“你别害怕，出了什么时候我会替你摆平。要是有人真看到了你，不过就是花点钱封口而已，前提是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
直到这时，楚柔虽然察觉出不妙，却也还带着一丝侥幸，还以为顾晚晴只是被无关紧要的人给看见了。
顾晚晴吞了口唾沫，一双明眸充满畏惧地微微上抬：“我，我是被老爷子给发现了……”
“你说什么？！”楚柔的眼睛蓦然睁大。
“是真的……”顾晚晴心虚地垂下了头，嗫喏着答道：“我找到了一个老爷子单独在小花园的机会，本来都要成功了，结果霍乔突然出现制止了我，让我不小心失足倒地……”
说着，顾晚晴下意识摸了摸摔倒时被磕青的膝盖，眉眼间满是痛苦。
“霍乔？那小贱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楚柔满脸愤恨，咬了咬牙：“肯定是和顾子柒那贱丫头有关系……”
恨归恨，楚柔半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侧过头看着顾晚晴：“老爷子看清楚你的脸了吗？”
“没有。”顾晚晴摇了摇头，迟疑片刻，还是壮着胆子将实情说了出来：“他看到我身上穿的裙装，似乎误认为……我是你。”
楚柔一怔，那双原本满是狠厉的双眸此刻却净是颤栗和茫然，如同被人用一记猛棍给打懵了。
“你说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错愕过后，楚柔飞身扑到了顾晚晴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你骗我的对不对？这一定不是真的！”
她千算万算，一直将自己安排在后方排兵布阵，而指挥顾晚晴冲锋在前，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狼子野心呈现在众人面前，努力在唐老爷子面前维持贤良淑德的美好形象。然而一步错步步错，眼下，最后的致命一击非但没能得偿所愿，还害得自己被牵扯进去了？！
一时间，恐惧、惊慌、羞耻……种种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将楚柔眼中的光亮尽数吞噬。
顾晚晴本就万念俱灰，再加上楚柔的拼命摇晃，让她看上去像是即将支离破散的提线木偶一般，浑身上下了无生气。比起身体的虚脱，跟让顾晚晴绝望的，则是楚柔这份置之度外的态度。
“妈，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顾晚晴扬起一抹苍白又嘲讽的笑容，沙哑着嗓子道：“难道说，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牺牲我的准备，却从未想过暴露自己？”
面对顾晚晴的诘问，楚柔一时语塞，眼神也跟着躲闪起来。
这是她心底最后的如意算盘——不管事成与否，一旦情况败露，她便能找机会推得一干二净。血燕是梁月弄来的，毒也是顾晚晴亲手下的，楚柔参与其中做的不过是些打通关节的小事罢了。民不举官不究，那些受她收买的人不敢告发，谁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到那时，只要她能保住自己和唐宇泽的位置，其他人都可以舍弃。别说是顾晚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要楚柔牺牲唐斯峰，她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本该是藏在心底最隐私的秘密，此刻却被顾晚晴直接揭下了遮羞布，这让楚柔怎能不表情剧变？饶使她再是蛇蝎心肠，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此刻楚柔的沉默，倒让一切显得尽在不言之中了。
“你……你好狠的心啊。”顾晚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睛蒙上一层泪水：“你就算不在意我，也总该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吧，他可是你的亲孙子啊！”
原先楚柔说得好听，说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晚晴不疑有他，便豁出性命去给她办事，到头来却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怎么能让人不寒心？
“瞎嚷嚷什么，我这还一句话没说呢，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楚柔唯恐顾晚晴的叫声吸引来其他看热闹的下人，连忙用手指放在她的唇前，止住了她的话语：“我刚刚只是被你说的话吓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有了刚才眼神里真实的情绪表露，楚柔此刻的话则显得毫无说服力，反倒有几分虚伪。
顾晚晴终究是没有忍住，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却被她用蛮力使劲擦掉了。
此时此刻，远有比黯然神伤更该立刻去做的事情。
“因为霍乔从中作梗，我当时摔倒在地，虽然没有暴露面容，但老爷子似乎从我的衣装上判断出我是你，还喊了一声你的名字。”
有了方才的刺激，顾晚晴的情绪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条理清晰地说出了方才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我当时非常慌乱，一心只想快点逃走，也没顾得上解释就匆匆离开了。”
“为什么会是我……”楚柔紧锁眉头，像是陷入回忆中，思索半天之后才惊呼一声：“遭了，原来这套裙装老爷子之前见过！”
原先尘封的回忆一一显现出原型，楚柔露出了叫苦不迭的神色，颓然捂住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