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没有领错人?”
门人神色如常,不卑不亢,朝着众医道名家行礼后,说:“的确是阁主亲自指派,不会有错。江山代有人才处,诸位何必因其年幼而心存偏见呢?”
“既然在游笙仙子眼前过了明路,便让他过来吧。”
无论如何,飞仙阁阁主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是。”门人再次行礼,这才走到宋惜时身边,说,“阁下请!”
宋惜时微微颔首,正要朝那边去,忽然感觉到阿金似乎不在,顿时收住了脚步:“我还有要事,不打扰诸位了!”
说罢,转身就走。
众医道名家却哄然一笑。
“怯而生退,也不知游笙仙子怎么就荐个黄口小儿来!”
“兴许是相厚的子侄吧。”
“这飞仙阁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幸而鹿鸣君不在,否则定要与游笙仙子翻脸不可!”
“近些年,飞仙阁仗着和大宗门有往来,姿态是越发高傲了。”
“谁让飞仙阁不仅有去疾池,还有一条灵脉在手呢!这年头,灵脉是越来越少了,那些大宗门凭什么屹立不倒?还不是因为手里有灵脉?”
“何止灵脉,你们忘了这里为什么叫飞仙阁吗?”
……
宋惜时根本没听到这群人的议论,离开院子后,他立刻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强行催动契令。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阿金千万别又去“偷吃”啊!
要知道,阿金已经悄悄跑过两次了!
而且两次都几乎让对方倾家荡产。
阴阳宗的时候,是他过于大意,没有料到阿金会自己“觅食”。
活杀岛的时候,是他故意放任,毕竟那荷叶翁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飞仙阁不一样。
它是个正正经经的正派宗门,游笙仙子也性格宽和,还有无数来此与会的医道名家。
宋惜时真的很不想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阿金背锅。
太丢脸了!
一旦站出来,往后就别想安安生生混迹仙门了。
可如果不站出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又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幸好,此时虽然只是个小练气,但强行催动契令后,还是很感受到阿金的位置以及他身边的环境。
幸好只是一处小水池……
不对!
那该不会是飞仙阁的去疾池吧?
“阿金,快回来!”宋惜时在这头喊,身为共生主,在契令的勾连之下,阿金能够清晰地听到宋惜时的声音,并且能准确感应共生主的意念。
这一次,阿金没有任性,卷起一些水后,很快回到了宋惜时的身边。
当一团白色烟雾拥着一滩水出现在宋惜时面前时,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你要这些水做什么?”
去疾池中的水含有灵气,但阿金看起来并不想吃。
事实上,除了灵脉灵宝以及植物生命之气以外,阿金愿意吃下(或吸收)的只有金银,若不然,筑泉阁的开山灵泉一定无法保存到大战之前。
自从炼化了阿金,宋惜时便以极快的速度从宗门“首富”沦落到“打工养宠”的悲惨境地,可见阿金的“食量”是多么惊人!
白色烟雾迅速流转,化现两个字——养鱼。
宋惜时一阵无语。
鱼都还没到手呢,你就开始给找水了?
再说,那只金色的鱼魂真的能在去疾池水中生存吗?
或者说,它真的需要水吗?
它在游笙仙子手中时,根本没有半分缺水的表现好不好!
唉~
算了,只要不是去“偷吃”就行。
就这一点儿水,想来游笙仙子也不会在意。
不然再多治一个病人?
或者替她把《沧海十问》补完?
“我警告你哦!不许再偷别人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都尽量满足你,但是你如果再背着我偷偷跑掉,我就……就不要你了!听到没有?”宋惜时训道。
白色烟雾流转,化现文字——好。
宋惜时松了一口气,又安抚道:“我知道你急欲恢复,等我治好了金鳞症,去问问游笙仙子能不能让我去飞仙阁的灵脉突破。”
阿金一听有灵脉,顿时高兴起来,烟雾中的去疾池水都差点儿洒出来。
“公……公子!”一声带着喘息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原来是方才领宋惜时去论医道的门人追来了。
阿金很快藏了起来,不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己。
“公子何故疾行?”门人依旧喘着粗气,他不过练气五六重的样子,自然追不上宋惜时,“阁主交代好生照看,若有吩咐,与我说即可,若……若遇越权事,我也可……可去请示阁主。飞仙阁内求医者众,还请公子不要擅自行动,以免误会。”
“是我冒犯了!方才确实有急事,不过已经解决。”宋惜时立即道歉。
门人摆手摇头,喘匀了气才说:“既如此,是否再去……”
“不去了!”宋惜时打断,“我要先去一趟落脚处,不知你可否给我一份请柬,方便后日直接入飞仙阁。”
“公子既得阁主看中,自该奉上请柬,不过我身上并未携带,公子不妨先去前面水榭喝茶,我片刻便回。”
“好,多谢了!”
水榭中香风习习,倚在栏杆处便能看到水池中的鱼儿。
宋惜时指着其中一只金色的小鱼说:“阿金你看,那个也是金色的,你要不要?”
【不要】
“都是鱼,这个还是活的。”宋惜时继续引诱。
【不要】
“那你究竟为什么要那只鱼魂?”
【好看】
宋惜时不再说话了。
这池子里的鱼也不丑啊!
“咦?那不是靳望乡吗?”宋惜时一转头,忽然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他喊道,“靳望乡!”
那头,靳望乡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回了头,看到是宋惜时后,便朝这边走来:“宋道友怎么会在疑难馆?”
当初离开活杀岛的时候,宋惜时说来飞仙阁只是随便看看,却不曾想对方竟会出现在疑难馆后院。
能入疑难馆后院者,非病即医。
可宋道友看起来两个都不像啊!
“为了拿医道大会的请柬呀!”宋惜时答。
起先是想先治病再拿请柬,不过既然在游笙仙子面前露了脸,先厚颜要一张再说,不过宋惜时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简单,他还以为那门人要去问一问上头的意见呢!
“叶家没有给你准备请柬?”靳望乡疑惑,以叶家的两个掌柜对宋惜时的态度来看,叶家应该非常看重他,没道理要自己来拿请柬。
“叶家为什么要给我准备请柬?”宋惜时也疑惑了。
靳望乡一时无言,两人哑然对视了片刻后,靳望乡继续说:“疑难馆虽然由飞仙阁所创,但规矩严明,非病患、医者不可入,即便是来拿请柬,也不该在此处拿。”
“我不知道他们的规矩。”宋惜时说,“不过,你为什么来?你也是冲着疑难笔记来的?”
“也?”靳望乡皱眉,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难道你是为疑难笔记来的?”
“对啊!我去你们岛上摘果子便是为了入药的。”
靳望乡摆手,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那座岛跟我没关系!”
“抱歉。”
靳望乡摇摇头。
“那你是来求医的?”
“嗯,刚拿了号牌,黄字七十八号。”
“要等多久才轮到你啊?”
“最快七日后。”
“你有什么病?要不我给你看看?”宋惜时上下打量了靳望乡一番,也没看出他哪儿有毛病。
靳望乡犹豫了。
他见识过宋惜时的修为,更与之动过手。
这个少年修士虽然只是练气大圆满,但实力丝毫不输筑基二三重,还有他那道能冰封小半座岛的符箓以及筑基大圆满都无法击溃的烟雾灵宠,甚至……惊人的恢复力。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奇异之处。
或许,他会有办法呢?
方才拿了好牌后,他特意问过飞仙阁的弟子,那弟子说:“你自幼时便染上,想要一息根除怕是不能,除非有亲传出手,但你也须明白,此症尚不能引起亲传重视,不妨多来几趟吧!”
可若非今年有医道大会,以靳望乡的身份,连黄字号牌都拿不到。
下一次医道大会又不知是哪一年了。
身有桎梏,拿什么挑战当世第一散修?
“你真的会医术?”
“不愿意算了!”宋惜时扭过头去。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
“先说说吧。”
靳望乡抿了抿嘴,坐到宋惜时对面,缓缓将他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他被荷叶翁带走后,就开始练一套名叫《秽沉诀》的功法。
此功法最大的作用便是辅助修炼,使修士用最少的时间修炼出最精纯的实力。
然而,这却有很大的弊端。
因为一旦修炼时间过长,体内便会积累“秽气”。
所谓“秽气”,是修士修炼过程中被强行剥除的杂质积沉,修士当下修为不足,还无法正确引导、驱除,于是那些杂质积沉便会留在肉身之中。
经年累月之间就会形成难以打破的桎梏。
金丹以前还不会太明显,但此桎梏若不及时驱除,一定无法晋升金丹。
而想要驱除“秽气”,最有效的办法是开启以活人为祭的《转灵大法》,借由阵法所带来的强大灵力冲击打破桎梏。
所以荷叶翁在晋升金丹之前才会特意抓了那么多修士去活杀岛。
他不单单是为了吸纳他人修为为己用,更为了驱除体内的“秽气”。
如今活杀岛已毁,转灵祭台也只剩下一片残垣,荷叶翁被斩下头颅,靳望乡更不可能重开《转灵大法》,能帮助他驱除“秽气”的,只有飞仙阁。
而此症也仅仅是影响修士的修炼进程,根本无法引起飞仙阁上层的注意,能出手为他驱除“秽气”的医修们自身修为又不足,只能让他自己想办法多来几次。
宋惜时听完后,很快有了腹案,说:“飞仙阁寻回的一件宝器或许有用,一会儿咱们去找游笙仙子借。”
“既然是宝器,岂能随意出借?还是算了吧。”
“你都没开过口,怎知借不到?”
这时候,那名取请柬的门人已经回来了。
奉上请柬后,宋惜时便问:“我欲寻游笙仙子借一件东西,此刻能去找她吗?”
门人答:“阁主此刻恐怕无暇接见,若不着急,不妨等医道大会过了再去借?”
“也行!”宋惜时,“那我就先走了!”
门人连忙走到宋惜时身前拦了兰,急促道:“公子!请随我来。”
宋惜时一愣,这才想起来对方刚才让他不要乱走,于是点点头,乖乖跟着对方走。
疑难馆布置得像个权贵之家的精致园林,山石水木花鸟鱼皆是上品,且门人行止有度,并无张扬之辈,更加显得静谧安恬。
然而,路过一个小亭子的时候,宋惜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并转头望去。
“小仙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胭脂是什么做的呢!”一个悦耳但明显轻浮的声音在小亭子后的假山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