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荒古遗生也能恢复天地秩序，那群仙人一直揪着自己不放是为什么？
宋惜时本能地觉得师父在开玩笑。
“小徒弟，你还记得万人炉的那一次吗？”
宋惜时停住了脚步，靠在门扉上，双手背在身后，暗暗握拳：“记得，那一次……郁山比我先死。”
“重新回顾一下当时的感觉吧。”
宋惜时慢慢闭上眼。
“你感受到风了吗？”
“是。”
“东方五百步外的暗红色断石下，有一棵草在发芽，你感受到了吗？”
“是。”
“北方三千里外，有一只幼鸟正在破壳，你感受到了吗？”
“是。”
“你脚下有暗流吗？”
“有。”
“有几条？”
“十八丈一条，两百里两条交错，再深……”
……
“师姐！我找到粟了！”花瑶惊喜地大叫，引得附近的修者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围观。
“果真是粟！”
“太好了！我们可以种粮食了！”
“快把消息回报宗门去！”
宗门得知消息后，有人提出了疑问：“你们确定是在昭同山下找到的？”
“当然！虽然天地大变，山川不复往昔，但我们总不会弄错方位！”
昭同山原本巍峨耸峙，如今却只是一片连绵低矮的小山丘。
杨章却是摇头：“可那里我们已经搜寻过一遍了，只发现了一片狗尾草，没有你说的粟！”
恶鬼吃掉了所有的植物，如今天地所生的植物皆以母树精华布散所蕴生，他们发现狗尾草的时候，还专门做了记载，所以绝对不可能弄错。
可花瑶师妹却在那里找到了成熟的粟。
杨章觉得不可思议。
母树精华所蕴生的植物哪一个不是从幼苗开始长成的？
即便蕴生出粟，那也不该是一片成熟的粟啊！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兄，你怎么不高兴？”花瑶问，“我们找到了粟，就可以种粮食，有了粮食，普通人就不会饿死，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吗？”
杨章摇摇头：“的确是好事，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花瑶不以为意，“还能比鬼吃植物奇怪吗？”
“这倒也是。”
天地大变之后，奇怪的事不胜枚举。
和其他的古怪事件比起来，狗尾草忽然变成粟，倒真不算什么。
……
“云逸！云逸！”叶林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云逸被红珠拘着不让出门。
“有什么事啊，这么着急？”红珠迅速关上门，挡在门口，泼灭了叶林想要推门的念头。
叶林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事儿你过来干什么？别坏了规矩，快走！”红珠开始赶客。
“就、就是前几天收拢的一批普通人……他们会说话了，还问我们要吃的。”
“那大概是他们慢慢恢复了吧。”红珠也去看过那群普通人。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群长得像人的野兽。
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非常排外，一旦靠近就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大约是在警示。
可曾经，他们也是高门显贵，识得诗书礼易的。
“可是我问他们叫什么，他们都不记得，更不记得家乡和过去，只说是从远处来，不慎遭遇了大洪水。”叶林回忆道，“可是人间哪里发过什么大洪水？”
“秩序的压制，造成记忆混乱也是有的。”红珠道。
叶林却摇头：“不是的！南都收拢的普通人也会说话了，他们也说遭遇了大洪水，甚至描述了大洪水来时的景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云逸吱呀一声推开窗户，道：“他们是不是把鬼食植物看成大洪水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告诉靖平君他们！”
叶林一拍脑袋，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红珠在云逸的头顶拍了一下，假意责备道：“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云逸一笑：“我没出来啊！”
……
“宋惜时！你醒醒！”叶川抱着怀里沉睡的人，只觉得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灵府封闭，根本无法唤醒。
自己不过是出去了两天而已，宋惜时怎么就醒不来了呢？
“小石头？你答应要跟我成婚的，你说要跟我一起活，你不可以食言！”
“宋惜时！你究竟怎么了？”
“舍业……舍业！是你对不对？”叶川心急如焚，忽的抬头大喊，“你出来！”
屋中白光一闪，舍业虽然没有现真身，但他的声音却随着光芒而至：“这么快就想到我？”
“果然是你！”
舍业笑起来：“是阿金提醒你的吧？趋吉避凶……即便小紫龙斩断了他和小徒弟之间的契令，他依然可以预见小徒弟的吉凶。这样好的天赋，仅仅存在于一个道灵的身上，确实有些浪费了。”
做星辰就刚刚好。
“宋惜时到底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怕，这是我最疼爱的徒儿，我当然不会像那群废物一样牺牲他。”舍业缓缓道，“他只是需要沉睡一段时间而已，难道你不愿意等他苏醒吗？”
“荒古遗生？不对！荒古遗生在紫龙身上！他不可能再以燃烧自己为媒介，恢复天地秩序！”
“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没有荒古遗生，也可以重建秩序。”
叶川的心顿时冰凉：“你和那些仙人一样！”
一样把宋惜时当做秩序的载体，丝毫不顾及，他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不一样，至少，我不会让他死！”
“他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醒来以后，眼前是繁花似锦的缤纷世界，而不是如今这灰败不堪、半死不活的荒凉天地！”舍业的语气令人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带着浓浓的蛊惑，“你愿意帮他吗？”
“怎么帮？”
“很简单的，我教你。”
“我知道了！”叶川没有被蛊惑，他的心澄明如昔。
“知道什么？”
“我对你而言，也是特殊的，对吗？”
“哦？你猜到了啊！”
“我到底拥有什么，让你不惜以你口中最疼爱的小徒弟为饵，引诱我跳入你的陷阱之中？”
舍业忽然笑起来，他的笑声回荡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悦耳地像是仙音神乐：“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