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河江的何家发生了一件比何大少爷逝世还要引人注目的大事,叫旁人看来定是与鬼神之说扯上了不小的关系。那就是何大少爷在灵堂的棺材里死而复生了,一具直挺挺的尸体瞬间成了一个能走能动的大活人,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要说以往若一个大活人能临门一脚从阎王爷手里逃出来,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到了何大少爷这,众人只觉得定是阎王爷的眼睛又瞎了一回。
不说他从前顽劣成性,成日里纸醉金迷。就说他此次活过来,叫何家的另一个小公子何二少爷在灵堂上撞破了头,见了血,就叫人人不禁生出乱七八糟的想法来。
市井中人纷纷说何大少爷是不祥之身,此番回来定是借了恶鬼的灵魂来索命罢。
“辞儿,眼下你也看见了…… ”何辞看着何母带着一大堆人堵在自己面前,掩去了眸中一丝不耐烦的讥讽。
“母亲这是何意?往日母亲不是教导孩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今日怎么劳烦母亲一大早带了这么多人来堵门。”
何母面色故作为难,说起话来也是支支吾吾。
“不是为娘的要有意掌管你的人身自由,只是眼下外面的人都传你是不祥之身,娘也不想你惹人非议,平白出去叫人嚼你的舌根,你自己听了也委屈。”
何辞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生气。
“娘啊,可是我已经约好了今日和几个公子哥儿小姐喝酒,我一个大丈夫男子汉,怎么能因为一些有的没的的谣言就毁约,这传出去叫我还如何做人?”
“孽子,你又在闹什么?你娘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好?”
何老爷老远就瞧见了先前何辞要出去喝花酒的话,上来就想劈头盖脸的训斥何辞一番。
何辞瞧着何老爷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过来,心里不禁的自嘲了一番。这女人天天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儿。
他正这样想着,岂知自己的耳朵突然被人揪了起来。
何辞想转头,便见成比目一手轻轻捏着他的耳朵,眼睛还朝他眨了一下,他分明看到了小丫头眉眼里满是狡黠。
“何大少爷你是要做什么?我方才听到你要去喝花酒?”
何大少爷瞧着她这般灵动的模样,知她是为了给自己解围,心中似乎像开了一朵花儿般。
面上却有些闷闷不乐,一手捂着耳朵:“我出去约几个兄弟喝酒,才不要你管。”
何大少爷说着这话,声音却愈发的小,毫无底气。
叫一旁的何老爷也心生诧异,自己一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大儿子居然也有这样被人把持的一面。一时到多看了何辞好几眼,“是谁那天在何家正殿说着我是他的福星,眼巴巴的盼着要将我娶进你们何家做媳妇儿的?”
小姑娘说着这话,眉眼里满是娇矜。
扯着何大少爷的手也微微用了些力,一时间何大少爷的耳朵都扯红了些。
“你快些松开,我这样叫人看见可还要面子?”
何大少爷犹豫了一会,才大着胆子将自家小媳妇儿的手从耳朵上扯了下来。
成比目瞧着何大少爷瞪着自己,因着有几分怒气,脸都涨红了几分。
小姑娘立马戳着何大少爷的鼻尖,扯着嗓子喊:“不许生气,我现在可是你的未婚妻了,管你有什么不对?”
何老爷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眉角蔫了下来,脸上竟浮现了笑意。
听何母说,大儿子这些年随着年龄增长,脾气也愈发暴躁,成日里游街窜巷,无所事事,溜猫逗狗。眼下看成比目这样管着他,想必以后做事也该成熟了些吧。
这样想着,何老爷原先心里的怒气一扫而空,看着俩人的目光也越发和蔼。
就该早些给大儿子娶了媳妇,他记得小时候何辞也曾经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
何老爷咧开了嘴呵呵大笑,捋了捋胡子,心中暗想,也该将婚期早日定下来了。
“伯父,我听何辞这几日嘴上一直挂着您的生辰,不若今日我便陪着他出一趟门,采买些东西。而且何辞也说了要仔细挑选些物件做你的生辰贺礼呢。”
成比目松了手,眯着眼睛冲着何老爷笑。
“哦?想不到辞儿还这般惦记着为父。也好,只是…… ”
何老爷说着,脸上满是调侃之意。
“比目你出去可要一直跟着我这大儿子,他可猴着呢。”
“爹,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呢你就这般向着她。只怕她进门了我便在何家再没一点地位了。”
何大少爷用着有些埋怨的语气开了口,暗地里却在偷偷瞧着站在一旁的何母。
何母此时此刻有些尴尬,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她突然间觉得,她才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何老爷虽知大儿子只是随口一说,但叫他心里无端生了一些愧疚。
他似乎许久都没有私下里同自家的大儿子好好相处过了。
上次同何辞下棋是什么时候,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想到这里,何老爷面上有些严肃,生硬的开了口。
“说什么胡话,不管什么时候,你何辞都是我何家的大少爷。”
成比目听了这话脸上满是笑意,冲着何老爷直点头。
“伯父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看您心软,才说这样的话。”
说着一把拽住了何大少爷的手臂,挽的紧紧的。
二人冲着何老爷何夫人做礼拜别,相携离去,“伯父可说了,你今日离我不能超过一步远。”
“爹只是让你在一旁跟着我。”
“我说你不能离一步远,就是不能有两步远。”
老远何老爷还能听见二人小夫妻俩还在拌嘴,一把搂过了站在一旁的何夫人,“夫人啊,我看咱们的大儿子和成姑娘配的很,不如早些将婚期订下来罢,也叫何辞那小子收收心。正好你从前也总说他顽劣成性,往后他娶了妻也叫你少操些心。”
何夫人闻言,渐渐隐去了脸上的笑意。
“老爷说的是。”
呵,以为这样就能讨得老头子欢心?这个叫成比目的小姑娘,还是早点除去,免得长此以往下去,坏了大事。
何大少爷这厢方才走出了大门,便看到原本紧紧挽着自己手臂的小姑娘一下将自己推开了,面上也笑意全无。
何大少爷看着有些冷淡的小姑娘,又看着自己臂弯空落落的,心下有些失落。
“我方才不是有意贴你那么近的,我只是看你想出去,才 …… ”
小姑娘似乎有些紧张,说出口的话也有些支支吾吾。
这样紧张不安的模样叫何大少爷看的愈发的难受,他还没有开口凶她,方才她那般张牙舞爪的样子,才很是可爱。
定是他上次说的话太重了,叫小姑娘记在心里了。
思及此,何大少爷愈发烦躁,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也有些愧疚。
她今日也是为了给自己解围,自己断断不能再说出什么伤人的重话了。
这么一想,何大少爷一把将小姑娘揽在了怀里,“那我现在想贴你那么近?我的未婚妻,可以吗?”
小姑娘似乎被何大少爷这么来一下给吓着了,当即红了脸。
“你别~ 这么多人呢?”
小姑娘悄悄抬头扫了一眼四处,瞧着果然有不少目光聚集在她二人身上。
哪知何大少爷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又将小姑娘搂紧了几分。
朱唇轻轻凑近了小姑娘已经通红的耳朵边上。
“你刚刚才叫我不能离你一步远,眼下夫君不是听了你的话了吗,还想再靠近你一点。”
何大少爷说着这话,语气颇为哀怨。
眼睁睁看着小丫头脸红透的像个苹果一般,整个人也像鹌鹑一样紧紧缩在了自己怀里。
“你说了 …… 我们……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况且还没有成亲 …… 你那日也说叫我往后不要故意接近你,叫我守好本分。”
成比目这样想着,说话愈发的有底气。
鼓起勇气抬起头瞪着一脸坏笑的何大少爷。
何大少爷被这一句话难住了,恨不得自己从未说过这句话。
眼珠骨碌一转儿,“这样,你今日一直这样挽着我,我晚上便给你三百两。如何?”
成比目一听到钱,两个眼睛果然直发光。
也不管别的,一把搂住了何大少爷的肩膀,直点头说好。
何大少爷看着自己的臂弯上榜着一只纤细的胳膊,眉眼里愈发欢喜。
果然,媳妇儿要靠钱来哄。
回去叫管家将一部分地契换成活金,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到哄媳妇儿上床的时候。
小姑娘哪里知道此时何大少爷再想什么,一路上只知道搂着何辞的手臂傻笑。
何大少爷今日出来当然不是为了喝花酒,只是眼下那些肮脏事他原是不想处置了,便真的陪着小姑娘逛了一天。
妖妇,可以慢慢搞;媳妇儿,还是趁热打铁的骗过来。
转眼间,就到了何老爷的生辰。
何府大摆筵席,宴请了不少名门望族。
要说何府财大气粗,摆出这样大的场子也并不奇怪。
可奇怪就奇怪在,以往从不出席何家宴席的何大少爷,竟挽着一长的颇为水灵的小姑娘出了场。要知道,再次之前,何大少爷只出席过一会何家的宴席,还是他自己的丧宴。
在座的人大多知道何老爷对自己大儿子这些年来一直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以为这次何大少爷必是要被狠狠斥责一番,众人皆已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哪知何老爷不禁没有勃然大怒,还将何辞的座位安排在自己最靠近的地方。
席间也满是笑意,和旁人把酒言欢间,偶尔竟也说着这些年对大儿子没有悉心照顾的愧疚之意。
倒叫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过碍着何大少爷也在席间,大家也只是笑着脸应和。
只是没有人主意,何夫人在一旁故作笑意,手里的帕子却是被捏的皱的不成样子,险些撕碎了。
何夫人面上满是和蔼,心中却一直压着火气。
这些天她已忍了许久了,自那丫头来了以后。
成日里借着各种由子将老头子弄到那贱种身边去。
先是借着二人小夫妻之间拌嘴生气,将何老爷叫过去当和事佬。
后来又是想着各种法子,各种作妖。可哪知哪次老头子去都是怒气冲冲,结果回来的时候又是夸这个懂事,又是夸那个孝顺,叫两人将老头子哄得好不高兴。
惹得现在老头子天天惦记着那贱种,得了什么好的也先惦记着他,险些将他们母子二人忘了。
“夫人,法师就在后门,奴婢将人引进来。”
得了一旁小厮的禀报,何夫人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不过就是一个死了母亲的贱种,接着一个身份低微的小黄毛丫头,能翻什么大浪。
席间已是醉酒笙歌,气氛到了最高潮。人人脸上满是笑意,喜气洋洋。
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何老爷一把揽住了自己大儿子的肩膀,借着力站了起来。
“诸位…… 今日原还有一大喜事,那就是我何府过不久就要请大家来喝我儿的喜酒了。”
彼时成比目还在夹着筷子往何大少爷嘴里喂菜,小姑娘明显是强颜欢笑。
哼,若不是这厮以三百两做交换,她才不给他做这些呢。
说起来,二人的关系在这些日子已经相处的事是相当不错了。
当然,何大少爷自私下里偷偷吩咐人往少夫人住的厢房里塞了好几次大老鼠后,常常能在半夜听到成比目的尖叫声。
一开始,小姑娘还要被钱哄个几次才去何大少爷的房里睡,后来总这么折腾,小姑娘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索性应了何大少爷,一百两睡一晚上,当然二人是一人在地上,一人在榻上。
“你少喝一些,酒气冲冲的。”
成比目不停的给何大少爷夹菜,这般举动叫旁人看的不禁艳羡十分。
何大少爷还傻乎乎的乐,似乎没听到小姑娘的话。
“你若喝醉了,别说一百两,一千两今晚我也不在你房里歇了。”
瞧着小姑娘有些生气的揉了揉手,许是手酸了。何辞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伸手将小姑娘的手腕轻轻拉过来,缓缓的为她揉着。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嗯?”
何辞也有些微醺,脸上泛着一丝丝红晕。轻轻将额头抵在了小丫头的额头上。
小丫头还是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亲密,“我 …… 我都不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