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佩琪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挺直的背部往外走,和电梯外的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撞在一起,她的心情很不好,没有致歉,略过就走。
“陈总,您没事吧?”
“没事,没有撞到,”女人拍拍身上的灰尘,看向离去的背影,眼镜后的眼睛晦涩不明,“这个女人,是顾勋的老婆?”
旁边的男人眼神从她身上转向钟佩琪,点点头,“是。”
“阿远,注意一点。”
“好。”男人尊敬的点头。
夏格虽然性子活泼,但是不喜欢闹腾,更是不喜欢一些夜里人们集聚的地方,所以连地点都是帅佳怡找的。
夏格一直觉得设在犄角旮旯地方的KTV不是很安全,所以两个人走访了不少地界儿才选定了一个还算繁华的。
“就定这里了是吧?”帅佳怡走的腿都要废了。
“恩恩,可以,”夏格颇有老板出来巡查的样子,“不过咱们未成年,让进吗?”
帅佳怡咬牙,“我确定当时是你提出来要来KTV的。”
“他会查咱们身份证吗?”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是第一次来。”
“恩,我好多第一次都献给你了。”
夏格不是麦霸,就只坐在那儿看已经开心起来的帅佳怡来来回回的点歌。
人在孤独的时候才会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记忆依旧澄澈,繁华都被安放在了安静处,周围都在喧闹,原来心脏可以如此淡然的跳动着。
尘烟烦忧。
“佳怡,让我唱一首歌好吗?”
“哦哦,好啊!”
“当时那些快乐多难得美好
你真的有办法舍得不要
才刚成真的美梦
转眼就幻灭破掉
祝福你真的可以睡得好
明明你也最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夜长梦很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到时候最好别来要认错
你就不要 想我到 疯掉
明明……”
夏格揪住自己的头发,心中越来越沉闷的痛让她快要窒息了,她缓缓蹲下来痴痴的笑了,慢慢的,笑出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濡湿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夜长梦会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
夏格坚持把整首歌唱完了,曲子趋向平和,包间里一丝声响都没有,只听到她那一声声轻笑,显得那般突兀和萧瑟。
帅佳怡大气也不敢出,一瞬不瞬着看着她已经缩成一团的身子。
空气渐渐稀薄,视线似乎都模糊了,夏格感受到了,心被人一瓣一瓣碾碎的滋味,她嗅到了,距离死亡更进一步的气息。
她知道,该结束了。
这原本就不应发生的一切,应当由自己结束了。
意识混沌,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缺氧的窒息感让她舒畅不已。
她多想世人皆醒她独醉,这样好些个事情都不用管了,好些个事情都不必知道了,傻傻的躲在一人身后,随便一人,就可以安稳了,就可以不难过了,就可以不深刻了,或许,也就可以不非谁不可了。
眼角溢出清泪,摸出手机,漆黑的的屏幕映出她自己的倒影,疯子一般。
她终于了解,原来感情是可以让人丢了理智走向痴狂的。
不需要纠结语句,只发出几个字。
——我们见一面吧。
夏安梅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乔晴坐在她身边安慰着她。
程悦瞥一眼依旧淡定的男人,最后嗤笑一声,“在家里人面前不必隐藏自己。”
“不会出事的,估计也就是出去散心了吧。”
夏安梅拉住程乔的胳膊,“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儿啊?和我说一声,不然我实在是担心啊!她也没去那个小渔村,还能是哪儿啊?”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去啊?”乔晴控制不住插了一句嘴。
“我打过电话了啊!他说不在。”
乔晴带着疑问点点头,尽量的忽视掉那个“他”指的是谁。
“我不知道,”程乔顿了顿,“我去打一个电话。”
程悦胸腔憋闷,她把这一切归于越来越热的天气,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叠几下扇起风,眼睛没有离开站起来拨出电话的男人。
她原先以为自己是在陪着谁演戏,她全身心付出的演戏。
到头来,她把自己当成了一枚好用的棋子。
她不是铁打的,但是她真的谁也不怪,她只心疼,不仅仅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还有那个现在不知身处何处的男人。
夏格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她真的疯了。
“夏姨,我把她接回来。”程乔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就往外面走。
夏安梅跟着站起来想一起去,程悦拦住她,“他一个人刚刚好,不多不少。”
夏格独自一人走上护城河边,难得北京城可以如此奚落,人都不见了,她翻身坐上桥头,迎着微风晃荡着腿。
远处都是波光闪闪的水光,在月光和路灯下反射着光。
她看的清楚近处远处漫无边际的光景,眼前像是流动着一幅画。
身后有脚步声不轻不重的传过来,她没有回头就已经能感受到若即若离的呼吸声,面前好像有一面镜子,她可以看见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人。
那人不向前,夏格鼻头一酸,拍拍自己身边的石头栏杆。
顾勋长腿一迈坐过来。
“我刚刚成了你的风景吗?”夏格侧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顾勋一愣,转瞬就了然,二人相视一笑。
“北京城有不少好地方,我突然发现我没走过几处,真不还意思说自己是皇城根底下长大的孩子。”
“以后有的是机会走,”顾勋按耐住躁动的心,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话,“时间还很长。”
勾起唇角,夏格没有说话。
一种莫名的气氛流转于二人之间,夏格心颤,可能就是因为太了解这一面意味着什么了,所以才压抑。
“我……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你会救我吗……”
夜风大起来,吹的她声音断断续续。
顾勋的手颤抖起来,他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扭过她的头,入目一张泪流满面的如花颜容,他费力的让自己声线不要抖动,却有眼泪溢满了眼眶。
“我们……我们一起死吧,好吗?”
他祈求,手上的力气收紧,紧的夏格肩膀刺痛。
夏格被逗笑了,没有说话,抬手抚上他的脸,许久不见,他已经有胡茬长出来了,扎手,弄的痒痒的,夏格脸上挂着包容的慈爱,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爱的笑话。
“我们一起死吧……”
顾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诉说着自己内心的哀痛,夏格眉眼弯弯,任脸上的泪肆意流,她的手轻轻抚过他脸上每一寸,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愫。
她仰头,凑上去,眼神噬人魂,两人鼻息相接的时候有咸涩的泪交融进去,分不清是谁的,顾勋死命的按住她的脑袋,带着一股必死的决心亲上去,猛烈而饥渴,粗狂的气息扑面而来,夏格想躲,又不想躲,最后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用着心承着。
顾勋的唇舌肆意纠缠着她,空气都被掠夺殆尽,她无力,他不想停。
良久,夏格把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呜咽声再不用压抑,尽情的飘洒着。
她再没看他一眼,往前一跃。
掉进水里的一瞬间,夏格以为自己这个要曝尸的做梦的人,终于可以狠命的摔进水里了。
顾勋指甲掐进手掌,刺痛感远远比不上胸前的钝痛,心脏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剜起来,血肉模糊。
他不想跳下去。
如果。
他想。
如果,她真的溺死了,他就可以追随了。
两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永远手牵着手,她可以一直冲他笑,小拇指刮蹭着他的手心,撩拨着他。
夏格没有挣扎,她还可以看见桥上那一抹苍凉的轮廓。
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有落水声。
夏格的眼泪和河水融在一起,她必须承认,有那么一刻,她不希望他跳下来。
一个坚实的臂膀死死的环住她,夏格反手握住,随着他一点一点往上浮胸膛依旧有憋闷感,止不住的河水涌进来,夏格没有反抗的余力。
顾勋只是把她拖上去,然后坐在一边喘着粗气,目光悠远哀戚,越过护城河,看到了远方。
夏格咳得胸腔都要炸了,一种窒息感蒙住她,透过不可控流出的泪和迷蒙的视线,她只看到一个僵住的背影,下着雪,冻住了要来的夏日。
她随意抬起胳膊抹拉一下脸上的水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再没看一眼,只是安安静静的走,每一步都带着沉重。
他们都知道,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