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后。
班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夏格还是觉得可惜,“真的不上研究生了?学校保到北京啊。”
夏格无奈的摆摆手,“您今天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真的不上了,现在这个团队我已经待够一年了,马上可以升主创了,我干嘛还要上研究生啊,这个名额还是往后推吧。”
“成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算了,好好工作,争取得北极光奖。”
夏格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真的话就好了,我会开心一辈子的!”
夏格已经入职一年了,但是拿工资的时间还要减去两个月,而她之所以可以在这个创作团队站稳脚跟完全是因为她自作主张翻译了一本名著,结果比原先的经典翻译反响要好,被人民日报夸奖了,所以实习就直接留下了。
帅佳怡要考研,而且有了目标,夏格表示支持,同时心里开始肖想回家后的日子。
连收拾行李都愉快很多。
四年的时间,宿舍留下不少零零碎碎的,夏格一股脑的丢在宿舍楼下的垃圾桶边,看着已经堆积不少的物件,夏格心底一点怅然若失涌上来。
回程的交通工具还是火车,这四年夏格来来回回也没有多少趟,更何况大三大四她一直在实习,寒暑假都没有回北京,还是夏安梅来看了她一次,但是就是奇怪,乘坐的永远是那么几列火车,好像有缘一样。
外面的景色几乎一成不变,但是夏格就是觉得越发的熟悉了,好像马上就要真真刻刻到达故土的喜悦感。
火车站外面很多人,夏格一眼就看见夏安梅挥舞的双手,在一个高高圆圆的柱子旁边,夏格飞奔而去,扑进她怀里,周身一直笼罩着的风尘仆仆的气息瞬间就消散了。
夏安梅拍拍她的肩,两个人稍微拉开距离。
一边有另一双手拽住被夏格扔的远远两个拉杆箱,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夏格侧头看他,男人感受到了可以称之为炙热的目光,迎上来,然后张开双臂,夏格咧开嘴角,环住他的腰。
周围人海汹涌,夏格觉得自己格外渺小,但是周遭好像又有阳光倾落,温暖的质感仿佛她站在世界的中央享受着最强烈的追逐。
“变瘦了。”男人在她耳边轻语。
“恩,我还是没有学会削苹果,少了营养,就瘦了。”
“家里有很多。”
“好。”
“我们结婚吧。”
夏格闷笑,“我已经大学毕业了,结婚也加不了学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我不干的。”
“那就算了。”男人毫无压力的说。
夏格挑眉,抱他的手臂收紧,然后伸出手指戳向他的腰眼。
夏格清楚地感受到男人身子一僵,她很满意,淡笑着缩在他的怀里。
她闭着眼睛,看见了星空,也看见了最安稳的心思。
*
他第一次见到夏格是在一间纷乱的酒吧,里面各色的人做着几乎同样疯狂的事,她突然就扑进他的怀里,张皇失措的样子特别招人稀罕,而即使酒吧里的灯光再暗,他还是清楚捕捉到她脸上潮红的颜色。
后来,他曾一度很后悔去看她,如果没有这一眼,是不是之后自己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结婚了。
在他公司出现危机的时候,他选择了他曾经最不齿但是那个时候简单又唯一的办法,他是自私的,所以公司的危机还没有过去,他就想着离婚了,他不爱那个女人,也不能耽误那个女人,一错再错,不像他。
但是女人很坚定,于是他就冷处理,只是每天寄一份离婚协议过去。
可她出现了,他急切的想要摆脱掉这个婚姻,格外的急切,还有一丝慌乱。
夏格就是高中生的样子,脸上挂着最透明的笑容,但又好像不是高中生的样子,总是可以在刺眼的眼光下变得更加自由。
他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她巧笑嫣嫣,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他头一次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说这个谎,但是他又怕极了她的眼神,他想,如果她愤恨的看着自己,他会死的。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仓皇的捂住他的嘴,堵住了他想要说出的话。
然后,她好激动,很迫切的想要得到什么。
他一点抵抗不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混蛋,他知道她可能会被自己毁了,可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们也有欢快的时光,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沙滩上,她的头发会时不时的扑到他的肩膀上,瘙痒着,欣喜着。
只是,谎言造就的美好,一触就破。
他在自己名义上妻子妹妹的婚礼上看见了她,瘦弱的背影单薄又凄凉,他从没有那么痛过,他不想看她悲凉的瞳孔,但是偏生移不开目光。
他把之后的一切都归为对自己的报应,事实本就如此,他的失误让她暴露在长枪短炮下,他可以想像她有多无助,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飞快的离了婚,他也颓废过,后来是什么支撑他站起来的呢?他记不得了,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理论吧,像一块浮木之于一个濒临溺亡的人一般,他只能紧紧抱住它,以此存活下去。
那个男人很爱她,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他可以更好的保护她,他甚至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家族企业的利益而做一些侵近法律边缘的事情,他佩服他,但是,他也舍不得她。
即使知道她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后来她给他发信息,他心里的希冀涌起来,可是,那一面好像是诀别。
舒适的夏风让他格外的悲戚,他低声哀求她,她流着泪笑着吻他,决绝的跳下去,他知道,他把她救起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生命中重要的感情被抽离,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胸口永远都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就闷在那里,让你每一下呼吸都艰难万分。
他很开心她可以继续笑着生活,即使不是因为他,但是他也受不了,他看不得她对着另一个男人笑,他把自己安在她身边的人全都叫了回来,他想,得不到她的消息,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忘了?
是他天真了。
他把自己的胃喝坏了,他住进了医院,而她也出事了。
他怪罪自己的颓然,如果自己好好的,可能她也就是好好的了。
那个男人又一次让自己刮目相看,而她,在他身边哭的撕心裂肺。
可能有些时候我们不应该给自己过分的希望,当现实轻易的揭穿这一切的时候,你会有种崩溃想要大哭的感觉,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要骗自己。
她终于要重新开始了,从旧时的悲伤中脱离出来,他已经可以看见了,她的未来,繁花似锦,而他,哀戚戚足矣。
她割腕了。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恍然的错觉,他拔掉自己正在输液的针头,他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想再看看她。
天知道他有多庆幸自己去了。
她原来还有需要他的时候啊!他可以感受到一种无比的满足感,当他看着自己血管里的血被一点一点抽进血袋里的时候。
但是他又恐慌,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怕,怕她会嫌恶。
他醒了,她也醒了。
他放在她身边的人,终于再也不需要了。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那天,他照旧从二楼下来,她坐在那暗黄色的沙发上,淡笑着。
她的伤好了,她的一切都好了,他找不到任何停留的理由了。
步子迈得很大,他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身后她的视线,他很苦涩,又不苦涩,这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只他自己承受果,再公平不过的事了。
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无事撕扯回忆,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