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千寒阴沉着脸不说话,大步向着院外去,就这么会子的功夫已经扯着她快要出了内院了。
梨儿端着果盘正回来,一见这情况赶忙跑过去拦在两人面前:“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
萧卿然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最讨厌别人强迫,哪里能任由他摆布,空着的那手成拳用了三成内力挥过去。
‘砰’的一声,夙千寒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砸在胸口上,那闷响声传来,旁边主仆两人都愣了。
夙千寒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一点没有放松,他拧眉看着她一字一顿:“跟本王走。”
萧卿然敛眉,先因为那一拳吃了一惊,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能不能冷静点先放开我把话说清楚?”
夙千寒紧抿着唇不说话,只用那种狼一般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萧卿然暗自叹口气,尽量压下心头的火打算换一个方式,平缓的声音道:“你捏疼我了。”
夙千寒怔了下,半低着头看了她有些青红的手腕一眼抿唇放开手:“你跟本王走。”
“去哪里?”
夙千寒抿了下唇,沉声:“寒王府。”
“是出什么事了?”
他眸色闪了下:“并未。”
“那你这是……”
“那个男人让你欠了人情对不对。”夙千寒这话带着些许别样的味道:“你不能欠他人情。”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要了解她,他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她欠了别人的便是想方设法都要还的,那个男人对她别有用心,他绝对不能看着她受骗!
萧卿然突然觉得脑回路有些打结,实在无法明白他这话里的前因后果,舌头打了个弯只能继续他后面一句话:“可是现在我已经欠下了。”
“本王知道,所以让你跟本王走。”他顿了顿,很大男子主义:“那个男人的人情本王会替你还。”
萧卿然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混乱,她两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无奈道:“我说你没问题吧?我几时说过让你帮我还什么人情了?而且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吧?最重要的是王爷,您好像也没有立场做这件事吧?”
萧晋清是大哥,跟自己是有血缘关系的,他护着自己,自己勉强可以定义为兄妹情深,该还的找个合适的机会还了也就是了,眼前这男人实在是没必要啊。
而且……
萧卿然抿唇后面那句话没说。
她总觉得欠眼前这人的人情更不好还,恩,这是独属于女人的第六感本能。
夙千寒跟她对象向来能钻死胡同,如今也是一样,萧卿然说了这么多句话,他就只听见最后那句了。
她说他:没有立场!
“你再说一遍!”夙千寒眼底冒了火,恼羞成怒的一把捏了她的肩膀,狠狠的五根手指都要陷进她的骨头里去:“你的意思是本王不配管你的事么?所以说你觉得任何人都能管,唯独本王不能管?”
“唔~”萧卿然闷哼一声,这次是真的被他弄疼了,她本能的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手指下失力:“放手,你给我放手!”
这男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不放!本王再说最后一遍,跟我走!”夙千寒紧紧盯着她,眼底聚了些血丝似乎在做赌一般。
萧卿然没有回答,眼底的恼怒在回视着他的时候渐渐化为冷漠和嘲讽,说出的话也是带了气的:“夙千寒,你这样唯我独尊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夙千寒身子一僵,连带着手指都跟着颤了颤,用一种近乎惊愕慌乱的复杂目光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我说你这样让我讨厌!你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匍匐在你脚下听你号令么?我告诉你,我偏偏不!我绝对不会违背自己本心也坚决不会听之任之!”
她后面的话他全都没听见,他入耳的只是那么两句,一是:你让人恶心。二是:你让我讨厌。
让她讨厌?
她讨厌他!
夙千寒就那么直棱棱的站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一样,他眼中还未腾起的怒火在碰到她那双清冷眸子的时候被狠狠泯灭掉,他的手不自觉的失了力从她的肩膀上就那么无声的滑下来。
他捏紧了拳,无数次想要将眼前这个说着大不敬话的女人给扼死在手中,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身体当中被抽离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阴寒和失落。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交杂在心头,让他已经无法正常管理自己的情绪和心思。
夙千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将军府的,或许他离开的时候一点都不潇洒完全没了寒王爷的桀骜与高冷,可是如今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这个时候的夙千寒还没有察觉,原来那个无情无心的寒王正在一点点改变,因为一个人在改变,从内到外。
萧卿然的心情很不好,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虽然那人总是不识时段,不合时宜的发疯,可是这一次尤其让她气恼,他之前每次跟自己闹大多数都还算能找到些合适理由,可是这次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了。
她真的不能理解那人的心思,或许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不同,人人都说女人善变,在萧卿然看来有些男人比女人更要善变,而且还是完全抓不住头绪的那种。
梨儿是亲眼目睹了两人别扭的,她隐约能知道寒王为何会如此行事,可看自家小姐那纠结困恼的样子又不敢直接说,便也只能等着她自己消化。
萧卿然在房间生了一天闷气后到了晚上才缓过来,不过就算做事情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梨儿禀告事情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那句话惹到她。
“小姐,韩府那边传来喜帖,说再过两日韩公子就要成亲了,三姨娘将请帖转到咱们这里,看来这次要小姐过去。”梨儿将喜帖放在桌子上。
萧卿然随意瞥了一眼,搭话:“恩,正常。府中还没完全安生下来,三姨娘好歹担着个管家的名头,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到处走要留在府中坐镇,大姨娘更别提,萧染那边又不靠谱,可不也只有我去了。”
“那小姐……”
“去,好歹是熟人,自然是要去的。”萧卿然伸手将那喜帖拿在手中,说道‘熟人’突然又想起这场亲事是自己摆脱了夙千寒才得来的,由此重新绕回到白天的事情来,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恼起来,话说了一半就觉得没意思要回内屋休息了。
这边不痛快,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夙千寒这次回府之后没吵也没闹,只是像之前一样将自己关在书房中。
可是这次就连柳随风都看出不对劲了,按照以往的情况,这人生气起来少说十米开外都是气压超低要郁闷死人的,可是这一次并不一样,他虽然一句话不说也完全没有发怒的征兆可就是让人觉得他在恼些什么,那简直可以用阴郁来形容了。
闷不吭声最吓人。
夙千寒坐在书桌前其实什么都没做,就那么静坐在哪里看着桌上的一幅画发呆,那是萧卿然在府中暂住的那段时间内画的,有她存在的山水画。
他现在并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慌,压抑的让人说不出话来,心口一阵阵抽的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有点……委屈。
他回来冷静之后再想了她那些人,或许她说‘讨厌自己’那段是气话,怪自己强迫她,可是之前那一句却是点到了正题,自己确实没有立场要求她随着自己的意愿去任何事,不为了别的,就因为他跟她其实没有任何瓜葛。
萧晋清好歹是她哥哥,夙千行是她爱了多年辅佐多年的男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恐慌,这恐慌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无法反驳她的观点,她觉得他‘没有立场’的观点,抛却之前的那些事,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其实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夙千寒捏紧拳,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其中隐匿颇深的不是恼不是怒更不是气,而且悲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凉和无奈。
她永远都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就那样直接将她打晕了带回来,她的内力武功全不及自己,身份地位更是跟自己没法比,他堂堂寒王还不至于连一个臣女都要不了,只要他想,他能用几百种方法将她困在王府内。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打断她的手脚,灭了将军府和花卉阁断了她所有的后路,将她完完全全囚禁在他身边罢了,他自然是有能力做这些事的。
可是当这个念头刚出现的时候便被他压下去了,不是因为怕她恨他而不敢去做,而是不舍。
当那样清透纯亮的眸子看着他的时候,他所有阴暗面的念头都不觉得被抹杀掉了,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