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棠海月便闪身进了另一间房中。
房中空荡荡的,一张桌上只放着一堆已经开瓢了的西瓜,一个榨汁机——这是她昨个儿从游乐场中拿出来的,便是为着今日这榨西瓜汁一环。
榨汁机在此刻并不能做什么。
但,她还顺带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棠海月眯起眼睛,瞄向了放在地上的那个红色罐子。
那是,灭火器。
棠海月扛着灭火器便冲了出去。
福来旺三兄弟正担着几桶水跑来,一见得棠海月这气势,不由得一怔。
棠海月沉声喝道:“让开!”
福来旺三兄弟赶忙退开,给棠海月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棠海月气势汹汹,从肩上拿下灭火器,左手托住罐底,右手除下铅封,一把拔掉保险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人叹为观止!
大伙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听得呲地一声,一阵白烟弥漫。
转眼间,再不见得一点火光!
这火竟然灭了!
凌珠珠瞠目结舌。
白烟消散,棠海月提着灭火器,缓缓转过身来,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凌珠珠身上。
凌珠珠心怦怦直跳,手心开始盗汗。
棠海月的目光好冷,冷得叫人心头发麻。
偏偏她又笑了起来,幽幽说:“呀,凌姑娘,您这衣裳烧起来了。”
此言一出,站在凌珠珠身边的众人急忙退散开来,生怕她身上的火烧到了自己。
凌珠珠一转眼,自个儿身边已无一人了。她还未来得及跑走,便听得呲地一声,泡沫直喷上了她的脸!
“啊!”
凌珠珠连连后退。
她后头的人也跟着后退。
棠海月手中灭火器对准了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眼眸坚定,喷完了凌珠珠这脸蛋,便又将喷头对准了她这华丽的衣裳。
直喷得凌珠珠满身沾满了泡沫她才罢休。
嘭!
棠海月将灭火器扔在了地上,单腿踩了上去。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瞧着凌珠珠。
周围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屏息凝神,目光紧紧地盯着棠海月与凌珠珠。
凌珠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胡乱抹着脸上泡沫,大骂道:“棠海月你有病啊!你疯了吗?竟敢来喷我!”
她气得连连顿足,大叫着:“这是什么东西啊!脏死了,脏死了!呜呜……”
棠海月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缓缓荡开了一抹微笑。
“凌姑娘,我这救了你,你怎么反来责怪起我了?我方才若不帮你灭火,你可要被烧伤了呢。”
“呸!你才要被烧伤!烧的是你的服装间,又不是我!”
棠海月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哦,对哈,烧的应当是我的衣裳才是,怎的凌姑娘的衣裳也被烧了呢?”
凌珠珠心头一跳,忙道:“你胡说!我的衣裳怎会被烧到?”
她忙扭过头望向了一旁的群众,仿佛求助一般的说:“她分明是诚心要拿这破东西来整蛊我,才胡乱编出我衣裳着火了这一说辞!”
她说得都快哭了。
围观的也都望向棠海月,面露鄙夷,压低声音,说着棠海月的不是。
棠海月也不恼,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的,施施然走向凌珠珠。
不知怎的,凌珠珠见着棠海月心头总有些惧怕的,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谁知棠海月却已走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凌珠珠的手腕。
“你、你想做什么!”
棠海月攸然一笑,另一只空闲的手却一把抓起了她衣袖的一角。
只见凌珠珠这锦衣上头,赫然有一小黑点——分明是被火烧出来的。
“你瞧瞧,你这衣袖上头,不是分明被烧着了?”
棠海月冷冷说着,提着她这被烧掉的一点,转身给众人瞧。
众人恍然大悟,调转枪头,又开始说起了凌珠珠的不是。
“哎哟,原来棠老板是为了救人啊!诶诶,你们快瞧瞧,身上有没有被火星子烧到?”
“没有啊!咱们都隔得这样远,怎么可能被火星子烧到?”
“欸?那凌小姐是怎么被烧到的?”
凌珠珠听得众人的议论,早已羞得满脸通红。
她满脸纠结的瞪了一眼衣袖上的这火星子,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在之前纵火时沾上的吧?
自然了,她早有准备好在江海平与棠海月戏团开张这日进行报复,今日一来,怒火攻心下,临时想出这么一出纵火的戏码,想让棠海月今日狼狈收场。
谁知道棠海月竟然弄出了这么一个红罐子,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法灭了火!
棠海月松开了凌珠珠的手腕,双手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审视着凌珠珠。
“是啊,凌姑娘,你这火星子是怎么沾上的?”
“我……我也不知道……”
凌珠珠大为窘迫。
她能怎么说?
难道当着众人的面儿承认纵火吗?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了凌珠珠身边。
她温和一笑,冲着各位说:“我想啊,一定是方才凌姐姐见到失火太心切了,这猛地跑上前啊,便沾上了一点火星子,也是常事。”
她还冲着凌珠珠问:“是这样吧,凌姐姐?”
凌珠珠含泪,点头如捣蒜。
周韵不给大家伙推敲这话的时间,便转了话头,说:“棠姐姐,我们都是专程来祝贺你的。”
祝贺?
棠海月心头冷笑,她们一来便给她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了。
她低眼一乐,转过身子,同众人说:“自然了,两位姑娘也是诚心实意地来祝贺的,祝贺的方式么,便是同我给大家伙演了这么一出戏。”
戏?
将才种种只是安排好的一出戏?
怪不得这没出什么事呢!
灭火也灭得这般神奇!
“不知大家看得尽兴与否?”
“尽兴!不错不错!”
雷鸣般的掌声自后院响起。
周韵也只是勉强笑了笑。棠海月说的意思她怎会听不出来?
无非便是说她与凌珠珠眼下做戏罢了!
棠海月微微躬身,侧目望向周韵与凌珠珠,微微一笑,幽幽说:“一出戏罢了,两位姑娘性情温良,自然也不会做出纵火这般下作的事。”
凌珠珠面色一红,别过了脸去。
棠海月也转身面对了大家伙,笑容大气和煦:“请诸位不必将戏中的情节嫁接到两位姑娘身上。若真要有人在我这地盘上作怪……”
她低眼,瞄向了地上倒着的灭火器,目光一寒,抬腿将它踢飞。
灭火器撞上墙,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头一颤。
“便如此罐。”
她抬头,面向大家,面容又浮现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诸位放心。”
在场各位沉默了一阵,仿佛仍未从将才这气氛中抽出来一般的。
人群中,有一人目光幽冷。
这个人便是西门歌了。
西门歌嘴角微微扬起,轻呵一声。方才种种他岂会看不明白?分明是那两个女子纵火,此刻她竟圆成了一出戏,也是有趣。
他本意便是想来看看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会搞出什么名堂来,没成想,倒是有几分意思。
他冷笑一声,扬起细长的手指,鼓起掌来。
“啪啪。”
有了他的带头,众人也纷纷热切地鼓掌叫好。
这鼓掌声越大,凌珠珠便觉得自己的处境越难堪。
棠海月方才这番话的意思,分明便是直指她纵火,但这皆是早已商量好的一出戏。她此刻要是翻脸,便是否认了这些不是戏,她也是当真纵了火。
凌珠珠只得低垂着头,内心将棠海月骂了个狗血淋头。
西门歌听得众人掌声,便放下手来。
他忽地察觉到身边走来了一人,低眼一瞧,是他妹妹云妨。
他正要开口,云妨却抢先开口说:“滚。”
西门歌摸了摸鼻子,怎么?他这么不受欢迎?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你叫我滚什么?”
云妨偏过头,凉凉扫了他一眼,澄澈的眼眸中倒有几分疑惑,仿佛是在问:你不是来看我,还能来看谁?
到底是兄妹,西门歌瞬间读懂了云妨的意思。
他向棠海月瞄了一眼过去,笑得邪肆风/流:“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来看她的。”
云妨也看了过去。
阳光下,棠海月整个人仿佛闪着光一般的。
云妨便问:“你喜欢她?”
哈?如何扯上这话?
西门歌哑然失笑,却顺着这话问:“我将她讨回来给你做嫂嫂如何?”
这话一出口,他心头却想到,这主意似乎也不错?
他又神情古怪地睨向了棠海月。
棠海月此时正微笑着对大家说:“第一出戏已经演罢。还请诸位随我一起,回大堂继续看戏。”
她领着大伙回去了。
云妨这才淡淡说:“这主意也不错。”
说罢,便跟着人群走了。
西门歌也是想了一会子,这才反应过来,云妨说的是他娶棠海月的事。
“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这声音倒是好听,像清泉淌过青石。
西门歌闻声寻去,便见江青泥缓缓向凌珠珠与周韵走去。
江青泥一袭青色衣衫,发饰简洁,玉树兰芝。
这面容,叫西门歌平白想起一个人来。
西门歌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位兄台,我们似乎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