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突然间眼前飞过来一团银色的东西。
棠海月一吓,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挡。一支簪子便稳稳被夹在了她的指缝中。
那簪子上还镶着一颗又圆又大的珍珠。
耳朵一动,便听着一阵脚步声。
棠海月一抬眼,便见得两个小女娃跑了过来。
两个女娃看上去均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红衫的女娃长得胖,跑起来面上肉一抖一抖的。绿衫的女娃倒没怎么跑,只沉着一张小脸,疾步走着。
兴许是红衫女娃长得胖了些,身体负担重了些,这跑得还没有绿衫女娃走着快。
只听得红衫女娃气喘吁吁地说道:“唉唉,不跑了,我好累……”话说完,倒真的不跑了,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
“云妨,我同你说了,不要扔我的珍珠,你……呼呼。”
云妨回头瞪了她一眼,便道:“又没有丢,急什么。”
“没丢……我簪子呢?”
“在她这。”
说着话,云妨便站定,向着面前站着的棠海月摊开了手。
“我知道,簪子被你接住了。”
得,她倒是不说是她们用簪子差点刺中了棠海月。
幸亏得棠海月会武的,不然这下子,被扎中了眼睛就完蛋了。
棠海月倒也不恼,只是迎着阳光微微眯起了一双眼睛。
谁知云妨等了一会,没等着棠海月回话,竟然开口说:“若你不还给我们,我们便报官了。”
旁边的冬梅一听得这话,连忙点头,跟着瞪着眼睛冲棠海月凶道:“对,你这臭女人若是不还给我们,我们便报官抓你!说你偷我的珍珠簪子!”
棠海月轻轻一笑,佯装受惊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我压根没见着你们说的什么簪子呀,这可怎么还?”
“你没见着?”冬梅听得这话,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了,跟着双手一叉,粗声喝道,“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耍花样!我认得你,你是李家的寡妇。我爹爹是村长,你欺负我,会死得很惨的!”
这还是个官二代。
云妨白了冬梅一眼,便说道:“啰嗦这么多做什么?去搜搜她的身便知道了。”
冬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抡起袖子便气势汹汹的向棠海月走了去。
棠海月余光扫了眼冬梅,暗暗觉得好笑。她若是今日被这两个小毛孩给欺负了,岂不是太窝囊了?
“不交出来姑奶奶今天就开始搜了!哼!搜出来你可别哭!”
冬梅一张包子脸皱成了一团,猛地伸出手,便要去抓棠海月的手臂。
怎知她气焰虽然嚣张,然而终究是个小娃娃,站到棠海月面前,不过到她这柳腰处。
棠海月还不等冬梅近自个儿的身,便伸出手来,一把按在了冬梅的额头,阻止了她前进,然后无辜的说:“我这不是说了嘛,你们那什么簪子不在我这儿,你们怎么这般欺负人呢?”
“你!”
冬梅气得咬牙切齿,额头被棠海月按着,怎么也上前不了。她双手急切的挥舞,却怎么也打不着棠海月半分!
棠海月手上使了点劲,往前一推。冬梅便“哎哟”一声,直挺挺地往后摔去。
“嘭’一声。
尘土飞扬。
冬梅摔了一个大屁墩。
这一摔,直把冬梅这眼泪给摔出来了。
“你这死寡妇!偷我簪子!你还欺负我!呜……”
棠海月是个见不得人哭的。旁人一哭,她便头疼。
她幽幽叹了一声,蹲下身来,温声道:“我当真没拿你簪子。”
说着话,棠海月便摊了摊自个儿的双手——上头自然是空空的。
冬梅望着棠海月这双手,却愣住了,抽噎了两下,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了棠海月,“真的?”
“嗯!”棠海月郑重其事地点了一点头,继而指了指身后的草地,说道:“你瞧瞧,它会不会将才飞到草地上去了。”
“好,好,我去找找。”
冬梅匆忙擦了擦泪珠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头的土,便急忙向草坪跑了去,跑了两步,又转回头来。
“那……我方才冤枉你了,对不起大姐姐。”
棠海月笑盈盈的,挥了挥手,“大度”地表示没关系。
一转眼,却见得云妨仍站在原地。
云妨不为所动,定定地望着棠海月。只是她的目光已经由一开始的漠然,变得有几分玩味了。
棠海月那招牌式的温柔的笑容自然是没有退散的。
她笑问云妨:“咦,你不去陪你朋友找吗?”
云妨不语,一丝嘲弄在她这张小脸上一闪而过。
她嘴角微微一勾,轻呵了一声,便说道:“簪子还在你袖子里吧。”
话音方落,云妨左手便猛地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棠海月的手腕。棠海月凤眼微眯,顺势将那只被云妨抓住的手往后一带,云妨人小,自然跟着她的力道扑去。
可她并不惊慌,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银光,右手猛地探出,一只金针已夹在了她指缝间。
云妨银针对准了棠海月的手腕——青色的经脉暴露在了阳光下。
她猛地扎去,却听得叮地一声。
原来在云妨要向棠海月手腕扎去之际,棠海月这另一只手便迅速伸了上前,手腕上的银手镯撞上金针,力道震得云妨手与金针均是一抖。
云妨被震得急急往后退去。
棠海月余光一瞥,只见得银手镯方才被银针扎到的地方已然有了一个黑点。
这银手镯是棠海月娘省吃俭用给她攒下来的也是唯一的嫁妆。不想,此刻竟给她验了毒。
云妨手中捏着紧着,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棠海月——按她原本的计划,棠海月此刻已经倒下了。
云妨瞧着自己手中的金针,又瞧了瞧棠海月手腕上的这银手镯,忽地笑了出来:“看来,李家这是嫁进来了一个难缠的主儿。”
棠海月也跟着笑:“我瞧着你也不是一个听话的乖丫头呢。”
她说着话,凤眼却微微眯起来,目光定在了云妨身后的方向。只见得李二龙正站在云妨身后不远处。虽瞧不清他的相貌,却也能感知到他阴毒的目光。
他兴许是怕有人认出他,将他扭送去官府,是以只敢隐在这树荫下头。
便在这时,云妨一张小脸下来,手中蓄力,便将手中金针向棠海月飞了过去。
金针在这阳光下成了金色的一点,不断地翻转。
棠海月目光凝在这金针上。
待得金针翻转的针头背面朝向自己之际,她素手一扬,食指与中指稳稳地夹住了这金针。不过一瞬,她便猛地将这金针飞了出去。
那力道又急又猛。
金针带着疾风刮过云妨耳畔之际,她的心跟着漏了一拍。
好在,金针的目的地并不是她。而是树荫底下的李二龙。
李二龙眼见得金针直直地向自己飞来,不由得瞪圆了双眼,连连后退,后背已抵上了树干——退无可退。
只听得叮一声,金针穿过李二龙的头发,直钉在了树干上。
李二龙惊魂未定,背靠着树干,身子却滑了下去。
棠海月见了,在不远处笑道:“哈!二叔看热闹这种事可不太好,容易被误伤呢。”
此时阳光正好,棠海月走过的路皆是金灿灿的。
李二龙隐在树荫底下,面目可憎。金针在他头顶,熠熠生辉。
“毒妇人!你们好狠,赶走我就想独吞家产,现今还要我性命,是也不是!”他语气虽凶,却怕惊动了人,声音是压抑的。
棠海月素手微抬,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笑问:“二叔昨个儿出去过得可好?睡得安稳吗?”
瞧他这样子,只怕也是露宿街头了一晚。
“少废话!我的东西,你们一个子也不能吞!吞了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一道光晃得棠海月眼睛疼。
她眯着眼睛一瞧,原来是阳光打在了李二龙的匕首上头所致。
看来,他这次也是有备而来了。
棠海月轻轻吸了一口气,微笑说:“这个自然。我们定然不会叫二叔受苦的。”
云妨目光始终望着棠海月与李二龙的方向。
她本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此时却对这事没由来的起了兴趣。
方才冬梅还在给她传老李家的惨案。最后说是罪魁祸首李二龙,逃了。
如今……李二龙竟然又回来了。
云妨冷笑:只怕,这里将会有大事发生了。
“呜呜……云妨,我找不到我的簪子啊……”
云妨转头,却见得冬梅哭丧着脸地跑了回来。
她一哭,云妨便觉得心烦,愈发的觉得冬梅不争气。
云妨白眼一翻:“关我何事?”
“可是,这是你叫我拿出来瞧的!”
“我是想瞧瞧这假东西长什么样子,跟真的有多大的差别。”
冬梅眼睛倏地瞪大,指着云妨大叫道,“啊!你说我娘的珍珠簪子是假的!你怎么敢说我娘的珍珠是假的!你!你!”
突地,冬梅眼前一亮。她见着一束光正在云妨发髻上闪动。
那似乎……
云妨嗤道:“真的珍珠却岂会轻成这副样子?”
“你起了歹心,偷了我的珍珠!”
冬梅大叫一声,一把扯过了云妨的手,小胖手伸上前,便从她发髻上取下了那珍珠簪子来。她紧紧捏着这簪子,怒道:“这还不是你偷的!?”
云妨瞧着那簪子,眼眸一沉,却不说话。她只是瞧棠海月那方向望了过去——而此时那树荫下早已没了棠海月与李二龙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