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月抓着包袱出了房门。
这一大家子人彼时已在院子中站定了。
各个都背着包袱。
张芳芳皱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印国怎么这么快就打过来了?我……”
“芳芳,”李来攥着张芳芳的小手,忙劝慰着,“没事。咱们往京城里逃,没事的。”
“李来……嫂嫂。”
“芳芳。”
棠海月走到众人跟前来。
张芳芳咬了咬唇,终是问出了口:“嫂嫂,咱们真就这么走了吗?”
棠海月没说话。
张芳芳又急问道:“那平月戏团咋办?游乐场咋办?”
棠海月微笑。
兵荒马乱的时候,还管不动产呢?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千金散尽还复来。”
不待张芳芳再开口,棠海月便道:“你们先去驿站。我不会便来找你们。”
“嫂嫂你去哪儿?”
“我去找西门歌。”
张芳芳没接这句话,倒是周倩雯吃了一惊,急忙抢上前了一步,叫道:“我与你同去!”
她这话还没落下,她身边的江海平便跟着道:“那我也去!”
棠海月笑着翻了一个白眼,啐道:“你们去做什么?撸起袖子打架吗?”
“我们……”
“好了。都去驿站等我。我有些事要找西门歌。”
周倩雯还要再说,江海平却已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了句:“你别瞎添乱了。咱们都听她的。”
周倩雯这才闭嘴。
棠海月领着一行人从后门出了来。
街上乱作一团。
逃难的人此时已只有小小一波还在街上跑着,撞得摊位乱成一团。
棠海月与周倩雯等人作别。
他们往驿站跑去,她则往西门歌府上跑去。
跑了两步,她扭回头,见得周倩雯等人已走远了,这才呼出了一口气,急急调转了头,往西门风夕府上去了。
如今慕容北等人都被西门风夕先囚在府中,预备着到时候直接随着大军,带上沙场。
棠海月背着包袱,擦了擦汗,耳畔响起的是西门歌从容的声音:
“这破地方,谁最大?还得是人家三王子啊。你从他手里抢人?如何抢?真抢到了,你们又该何去何从?”
“实话说吧,将人抢回来这事,不难办。难办的是善后。我思来想去,有一帮人,可以从西门风夕手上抢来人。那就是大印国的人。”
“我会调遣一帮子人伪装成大印国兵马,前来攻打清水县。趁乱,解救西门风夕抢走的人。届时,你们便走,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至于之后的事,便是本朝与大印国的事了。”
西门歌说这话时,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仿佛早已有此计划一般。
“呼。”
棠海月已走到了西门风夕府门前。
门大开着。
棠海月小心翼翼走进去,却见得地上竟有一滩血!
她心头一跳,顺着血迹望过去,竟见着了金义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他眼睛睁得好似铜铃大小。
显然,他已经死了。
而他身边还有好几具官兵打扮的尸首。
棠海月还未回神过来,又听得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抬头,见着东文东武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他们两兄弟见着棠海月显然也是吓了一大跳,原本是急匆匆往这儿跑的,登时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棠海月。
棠海月也愣愣的,看看东文东武,又看看地上倒着的金义。
他们二人杀的?
看着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怎么回事?”
东武抹了一脑门的汗,磕磕绊绊地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我……我也不知。今个儿一大早的,这里冲进来许多人,说是大印国的人。一进来就是一顿厮杀……”
“慕容北呢?”
“哈?谁?”
“我说孙乐童。”
“哦。大印国的人没动我们,将这里的人杀得片甲不留之后,拖着江青泥就走了。”
棠海月的太阳穴跳了跳。
西门歌的人,自然是会劫走江青泥的。
问题是——
“怎么就你们二人出来了?慕……孙乐童呢?”
东武面上登时露出了一副愁苦的形容,转头望向了东文。
东文已缓过了气来,平静的说:“大印国的人走了之后,我们也预备着逃命。谁知这时候西门风夕却从石室里出了来——他显然是一直躲在那里的。”
他顿了顿,看了东武一眼。
“东武看着西门风夕生气,于是冲过去打他,想一解他囚禁我们的愤怒。谁知……混乱中,误伤了孙乐童。这事发生得有些乱,许多事也是我们难以预料的。”
“等等。”
棠海月只觉自个儿这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西门风夕趁乱捅了孙乐童一刀。我又和东武合力杀了西门风夕。也算是……给孙兄弟报仇了。”
棠海月踉跄了两步,一时间竟有些站不住。
东武道:“人死不能复生。唉!总而言之,咱们逃命吧!”
说罢,东武便冲上前,想去拉棠海月的胳膊。
谁知便在这时,一声阴沉又带着冷漠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谁说人死不能复生?”
慕容北!
棠海月几乎下意识地便要喊出这三个字。
她急急望去,却见到了西门风夕那张冷漠清癯的面容。
彼时他面上带着半干的血,眼眸似冰霜,身着一袭月白袍子。
一步一步向棠海月三人走来。
东文东武心头一惊,约莫是方才孙乐童的死刺激到他们二人了,是以彼时他们一见得西门风夕安然无恙地走来,第一反应竟然是对视一眼,继而匆匆逃窜!
棠海月只觉有两道风打耳畔刮了过去。
西门风夕眼眸一沉,下意识地便道:“你不许走。”
话音方落下,一道风便打他耳畔刮过来。
他回身一望,发觉棠海月已在他说话时,冲进了屋中。
他微微眯眼,若有所思,继而提步,缓缓往里走去。
棠海月急匆匆地跑进屋中。
里头一片狼藉。
她看到了东文东武同她说的那把刀——眼下这上头的血仍未干涸。
这把刀旁边的躺着的,便是慕容北了。
他胸口一片血污,显然,方才西门风夕这把刀是从他胸口扎进去的。
如此,人还能活吗?
自然是不能了。
棠海月只觉身子一阵发麻,手脚冰凉一片。
慕容北双眼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扑通一声。
棠海月站不住了,双膝直愣愣地跪倒下去。
这个人真死了。
竟然真死了。
西门风夕缓缓走了过来,负手立着,沉默良久,问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棠海月望着慕容北的脸,失神。
半响,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重要?”
棠海月将视线缓缓转到了慕容北身旁那把染血的匕首上头。
眼眸微眯,语气冷静坚定。
“他是我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棠海月一把抄起地上匕首,一咬牙,红着眼瞪向西门风夕,一丝犹豫也没有的,大步冲上前。
银光乍现。
谁知西门风夕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的,侧身一躲,抬手一挡,跟着一把擒住了棠海月的手腕,拧眉欺身过来。
“放手!”
棠海月万不料西门风夕竟有这身手,三两下功夫竟将自己制住了。
西门风夕眯着眼,眼眸中透着古怪的意味。
“你要杀我?为了这个人?”
棠海月趁着西门风夕分神的这当儿,抬腿便踢上他膝盖,后退两步后,紧握着匕首,又要向他刺去。
便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大队的脚步声。
其中有人喊道:“西门风夕诡计多端!他一定便在里头,给我搜出来!”
“是!”
哒哒哒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向里冲来。
棠海月与西门风夕相视一望,还未来得及逃跑,那群人已冲了进来。
“哈!我便知道你果真在此!”
领首的那一个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冲进屋来,一声令下,大队人马从他身后冲将出来。
棠海月心下一惊,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想跳窗逃走。
她这手方搭上窗框,肩膀便被人给按住了。
那人掰着她的肩膀往后一拽。
她见着这领头那人满脸横肉的脸。
“小美人,别跑,跟我回去!”
那人嘿然笑了两声。
棠海月只觉一阵恶心,一抬手往他脖子打去,谁知他这皮糙肉厚的,竟丝毫没有感觉!
反累得棠海月这手生疼。
那人又是嘿然笑笑,一挥手,往棠海月这细白的颈上一打。
棠海月眼前一黑,缓缓栽倒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得那伙人正说着话:
“老大,咱们怎么处理这两个?”
“还能怎么?交给侯爷呗!”
这侯爷说的便是西门歌了。
棠海月模模糊糊想着:他们将她交给西门歌,西门歌自然会放了她。那倒没事。
“别介啊大哥!这可是本朝三王子啊,就这么交给了侯爷,咱们也捞不着什么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你觉得我应该怎么?”
“老大,嘿嘿……我觉得,咱们要不将人交给大印国的安吉将军。三王子啊,他们肯定愿意捉回去当俘虏了。”
大印国?大印国的兵马当真来了吗?
“嘿嘿,这倒是个好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