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半夜三点多才回来,佣人还在跟临时雇来的帮手收拾着一地残骸,管家正按着计算器清算今天的开销。
沈初被晚上吩咐看好冉汐的佣人从门口跟到屋里头,一路上跟他说了十多次对不起,面露为难的解释着今晚上自个儿离开是因为冉磬身上撒了酒,她被临时喊过去找衣服去了。
沈初有些心不在焉的安慰几句不是她的错后,便拿了钥匙上楼开了上锁的门,摸开灯快步的走到卧室里头。见冉汐还安稳的睡着不知道是该心安还是沉重,快到床边时倒是迈不开脚了,顿了顿还是老实的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从吴澈那儿出来时他的脑子都还是乱乱的,现今在万籁俱寂的黑暗里,他才冷静的把那些事情理顺些。
听吴澈说,顾野是冉汐外婆家管家的孩子,在冉汐十一岁被接到冉铭身边之前,他们都是在一起生活的,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冉汐外婆很喜欢这小子,从小就当孙子养在身边。或许要不是后来冉汐被冉铭接走,说不准这两个还真成了一对儿。
关于冉铭的发家史沈初是听过的,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冉汐母亲,她家里背景雄厚,无论是人脉还是钱财在清落镇都是一等一的让人眼红。冉铭娶她的时候一穷二白的,除了能画几幅画哄她开心就没什么本事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吃软饭的几个月,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只身跑到现今的渡华市来打拼。
冉铭是个学艺术的,嘴笨的处处碰壁却又不肯低头,在外面拼了四五年才有些小小的成就来。不巧的是他事业刚起步,冉汐母亲就恰好怀了孕。冉铭两头跑着照顾,却还是缺席了冉汐很多成长的时刻。
之前沈初也有听秦川提起过,冉汐母亲身体很不好,所以冉铭再难也没让她从清落镇过来陪他,多是他回去看她们娘俩的。再后来冉汐母亲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出事去世后冉铭才把冉汐接过来一起生活。
等又过了一年,冉铭得了冉汐同意才娶了现在的这位夫人。虽然从道义来讲怎么也得守个三年再娶,但他们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领了个证也就让旁人不好说些什么。冉磬原本也不姓冉,而是跟着她母亲姓林,后来进了冉家门后这才改了姓。
吴澈隐晦的向沈初透露着冉汐现今对顾野不待见的原因是:冉汐母亲的死,跟顾野脱不了干系。
虽然沈初不相信这话,但是吴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无法不在心里多琢磨几遍。沈初指尖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末了还是觉得不太可能。要是真是顾野害的人,冉汐外婆怎么可能还对他一如往昔?
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于不太适合外人过多的干涉。可它却偏偏极其微妙的激起了沈初的好奇心,甚至于想要窥探一二事实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他把这样的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的冒犯归结于是对冉汐的占有欲,以至于就连她的过去也要参与。
从夜里十二点多吴澈就在劝他放弃查下去的念头,让他不要玩的引火上身到时候彼此难堪不好收场。沈初确实也在他那一个多小时的说教里动容了自己的想法,甚至理智的做出了合理的退步判断。
他不是看不清局势、拎不清轻重的人,可偏偏在看见冉汐缩成一小团躺在他的床上的时候,那种呼之欲出想要保护她的英雄主义观念蹭蹭蹭的冒得老高,三两下就把他拼凑好的理智捅出了窟窿来。
他记忆里的冉汐可从来不是这样的丫头,明明第一次见面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嚣张跋扈,怎么在他不关注的两三年就变成了这样?
那个记忆里调皮捣蛋拿着镜子反射光影进他屋子刺得他眼睛生疼的小姑娘,可是连道歉都能说的不卑不亢的。甚至沈初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冉汐穿着的米白色卫衣上印着的英语单词是:unforgettable。
可还真是永生难忘了……
要不是那时候就知道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秦安,他或许早就陷进了爱情泥潭里,而不是到现在都过了两三年了还是她心口的门外汉,甚至在一个多月前才做过紧张的自我介绍。
虽说沈初也自诩风流也从不让自己在感情里输的狼狈,但他不得不承认冉汐这丫头在他这几年的梦里穿梭的有些过分,可偏偏他还无可奈何,只能任着时间帮他慢慢淡忘。
原本都没打算再招惹她了,可偏偏秦安辜负了她这么多年的纠缠,那情形就像是给他这几年的梦魇抛出了橄榄枝一般,他怎么会再拱手让人?
他甚至恨不得立马穿梭到未来,给冉汐一个大大的亲亲,然后抱起她转好几个圈儿,一个劲儿的夸她:“你可太有眼光了。”
沈初想着想着自己都笑出了声,意识到思绪飘远才回过神来。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蹲下来趴在床边上看着熟睡的丫头,不安分的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哑声道:“小祸害。”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的亲了一口,结果自个儿脸红到了耳根,嘴硬着给自己找借口:“就当……是今晚上你不听话又喝酒的惩罚!晚安。”
冉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皮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头疼欲裂是宿醉的后遗症。好不容易费力的爬起来,呆坐了一分多钟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索性就又一头栽下去什么都不想,反正昨天发生了什么她早已忘了大半。
终于趴够了准备下床,到了卫生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沈初房里——因为那墙上贴着特自恋的海报,看上去贼蠢。垃圾桶里还有套西装,上面都是呕吐物,冉汐自个儿看了都觉着反胃。
一手薅着头发逼着自己目不斜视,一手慢吞吞用刚拆开的牙刷刷着牙。抬头不经意的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是一脸的素颜,眼睛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微微泛红。
她心里腾腾的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不成昨天喝醉后…哭了?把妆都哭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