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倚回过头，走廊上的风景在她的眼前更迭。
她站在参天的古树下，冰冷刺骨的感觉全然消失了，身周只剩下磅礴的雨声，可那些雨余地却被巨大如伞盖的茂密枝叶挡住了。银杏叶轻轻摇曳着，闪烁着金色的光泽，于静谧夜色中起舞。
“催城，你来得刚好。”林霜倚的眼中蹿起喜色。
催城勾起嘴角，笑得有几分张狂，林霜倚难以想象顶着一张人畜无害脸的“陆梵舟”竟会露出这等让她三观崩裂的表情。尽管违和感已经快要顶破她的认知极限了，但林霜倚还是选择了克制那股想要吐槽的冲动。
“快打开这扇门。”林霜倚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这指挥起来也太熟练了。”催城环抱起双手，视线中带着邪魅之色，“我身处于你的预见之识之中，你指望我为你做什么事？我只能凭借着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些人生道理，比如，对待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起码得叫一声前辈、或是大哥。”
“大哥，你在我的预见之识里说着相声，经过我的允许了么？”林霜倚冷汗狂流。
倘若这个预见场景果真是自己期待的画面，为何连陆梵舟的吐槽能力都增进了好几阶？这难道也是自己的期望吗？林霜倚不禁产生了拆开自己的脑袋瞧一瞧看一看的想法。
“你想救陆梵舟么？”
“当然想，你难道会问抵达西天的唐三藏‘你想取经么’这样的问题吗？”林霜倚回答得不暇思索。
“你还真喜欢抖机灵，和我认识的那家伙一个德行。”陆梵舟看了一眼远处，又收回视线扫了一眼林霜倚，嘴角笑意浮现，“一个唐朝的和尚，我对他并不了解，他想做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要救陆梵舟？早就该救了，现在晚了点！”
“可是，是你让我来这儿找你的，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林霜倚有些急了，眼眶开始泛红。
陆梵舟摇了摇头，看向林霜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多说也无益，谁让你这么蠢呢？算了算了，你要想救陆梵舟，就必须想起你拥有的真正能力，你好好回忆一下。”
林霜倚思索了一番，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看着它滚进池塘里。她忽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令她感到熟悉的幻境内，但她却想不起这是何地。
她低声道，“我能够预知一些事，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虽然小时候对此很抵触，一度交不到朋友，但好在现在我也通过这种能力结识了小夏、还有冷燮、刘灼他们。”
陆梵舟打了个响指，眼浮起欣赏之意，“当你预见到一件还未发生的事的时候，为何不尝试着对它的走势做一些干预呢？”
“干预？”林霜倚有些吃惊，“我能干预……未来的走向吗？”
“当一个人的生命在你眼前流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死亡是神圣的，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道别。”林霜倚辩驳道。
“狡辩！”陆梵舟语气傲然。
这一声冷喝让林霜倚感到讶异不已，她错愕了半晌，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张叫人怀念的脸庞，以及那些话语。她忽然觉得心底的防线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缺口，洪水溃堤，她几乎抑制不住胸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悲痛感。
“老实说，我不想再体会那种感觉了。”林霜倚垂下视线，沉声道，“我想救谢恒光，但我办不到。”
已经来不及了，林霜倚心道，她总是在迟疑的过程里错失某些东西，最后才恍然察觉，然而那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陆梵舟神色微动，眼中的欣慰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他便恢复了那股倨傲又欠扁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霜倚，“希望在往后的日子里，你能回想起自己内心的答案。”
那声音渐远了去，林霜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犹如置身冰窖，铁门上已经结起了厚厚的一层霜。
这是一扇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大门，门轴上甚至已经布起了斑驳的锈迹。林霜倚注视着门上的冷霜，细碎的声响时而从门内传来，这声音似乎来自铁门本身，像是有人在抓挠着这扇老旧的铁门。她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后撤几步，接着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最近的房间奔去。
爆裂的声音炸开，刺破耳膜的巨响在走廊内徘徊，紧接着她听见了金属哐当坠地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两秒有余。林霜倚躲在橱柜后方捂起了耳朵，待一切恢复寂静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朝外望去。
陆梵舟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种困倦又疑惑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怎么……”
“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林霜倚笑着从橱柜后方跳了出来，朝着陆梵舟伸出了双手，做拥揽之姿，“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的！是我赢了！”
陆梵舟后撤半步，以打量史前生物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番，最后掩起眼角疑色，故作正经道，“那好吧，算我输了。”
“下次别再这种地方玩躲猫猫，太黑了，不好找。”林霜倚撇了下嘴。
陆梵舟的视线在林霜倚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留意到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以及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双目中不经意间掠过动容之色。
“对不起……”
“走吧，回家去啦。”林霜倚笑眼道，“你道什么歉啊？是我应该谢谢你，今天我和徐子容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是你叫他来陪我的，不是吗？”
林霜倚心想，徐子容是很好的，不论远观还是近看都很好，但她却失去了那股冲动，时而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面对陆梵舟时心中的那股道不明的悸动，是阿芙洛狄忒女神在她走神的时候偷偷敲打着她内心的窗。
陆梵舟注视着林霜倚反负双手走在前头的背影，视线阴晴不定，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开门前应该先和你说一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
“热胀冷缩原理，实验室里正好有一些试剂，我尝试了一下，往铁门里灌入快速制冷剂，没想到成功了。”
“真不愧是你啊！”林霜倚笑着感慨道，“不过，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自己给搞进去，你知不知道我等……”
林霜倚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无声地笑了笑，她轻声道，“约会这种事啊，是不可替代的。我已经决定了要等你，就不会再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