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毅并未理会刘灼,他只是觉得刘灼有点儿狂躁又戏多,他用以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
刘灼立马退了半步,却见项毅并无更多动作。他感到讶异,项毅手上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那皮肤下方像是有一团涌动的肉色蠕虫聚合到了一起,那根本不是寻常人的血肉。
“什么鬼!”刘灼惊骇不已,甚至觉得有些恶心,声调变了不少。
“这是暗星社的研究成果。”项毅道,“他们把我们称作Doll。”
刘灼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脱口便道,“把星象之力与人工智能相结合,赋予AI实体,创造出来的东西只能是斯芬克斯。”
项毅眼中涌动着金红色,神色显得万分肃穆,“Doll是最适合贮藏星象之力的容器,有太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星象之力无人继承,所以就有了我们的存在。”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然,我的意识是可以直接连接星云的。”项毅解释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星云是我们的云端,是母体。”
刘灼骇然,忍不住在内心吐槽道,那你平日里还敲键盘做什么,既然能和云端链接,那不就相当于和星云合二为一了吗?这已经是接近天人合一的神棍级黑科技了!敲键盘果然只是装样子的吧……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刘灼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被这项目的谋划者给狠狠地欺凌了一把。
“Doll是不会死的,顶多只是被格式化然后销毁。”项毅道,“但为了让Doll能够正常地融入社会,一般不会抹去上一代的记忆。”
“Doll是批量生产的?”
项毅神色如常,甚至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意味,“一不小心就死了,其实对Doll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我们本来就是消耗品,只是造价比较昂贵而已。”
“他们居然给了人工智能如此完美的实体。”刘灼忍不住惊叹道。
“不是你所谓的斯芬克斯吗?”项毅抬眼看向刘灼。
“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天火,也就是你们的造物主、或者说……母体的想法。”刘灼辩驳道。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不妙的事,既然星云被赋予了天火的意识,那这群Doll岂不是……个个都把他当儿子?
刘灼有点儿崩溃,他忽然收获了几个父亲。
“究竟还有多少……”刘灼抹了把脸,闭上眼睛道,“暗星社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和穆战有关。”
刘灼伸手制止了一下,抬眼看向项毅,目光中多了一丝疲惫。
“我原本以为你更在意穆战的事。”
刘灼将手肘撑在膝上,“我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了一点情况,我知道你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能活过来,我觉得这已经是奇迹。如果他下半辈子再也没法从床上下来,那就是我刘灼欠他一条命。”
“你大可不必有这种自责的想法。”项毅的神情显得很轻松,“那可是Ares,独一无二的战神,暗星社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杰作。”
刘灼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项毅。项毅只是对他点了下头,似乎是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云阳山林间薄雾缭绕,悠扬的古琴声穿过树隙,融于山间鸟语和泉水叮咚声中,山腰间隐约可见一座古寺,如一点墨色嵌落在一片青玉之中。
古寺内,一名身穿月白色宽袖上衣与浅紫色罗裙的少女走上曲桥,“先生,有人来拜访你……”
“先生今日也不见客。”庭院内的扫地僧放下扫把,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曲桥。
“请小师傅转告一声,来者姓陆,还带了一名林姓的女子。”
“实在抱歉,先生不管是谁都不见。”扫地的小僧弥放下扫帚,双手合十,颔首应道。
女孩有些失望,她来这山里写生已经一个月有余了,至今没有见过居住在这红叶馆中的那位神秘人的庐山真面目。
木制雕花窗忽然被人从里打开了,一披着黑色外袍的中年男子依旧闭着双目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满脸胡茬看起来疏于打理。
女孩有点儿惊愕,她曾听过红叶馆里传来琴声,却没想到抚琴的是个中年大叔。她曾幻想过一双灵动的手在七弦琴上播弹着,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抚琴之人或许是位婉约的处子,或许是位翩翩公子。
“让那小子和那姑娘进来……”
男子一开口,女孩脑内的剧场被无情地掐断。
林霜倚随着陆梵舟一道进入庭院。这一路上,陆梵舟始终牵着她的手,微凉的触感自五指间传来,让林霜倚感到有些许不真切。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医院见那个叫王睿的医生。”林霜倚低声说道。
闻到香火味时,她已经识别出了这座寺院。位于云阳山山腰间的含光寺,这座寺庙中唐时期便已伫立在此处,近几年里由谢家出资重修,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唐代建筑的风格。她曾报过一门研究汉唐建筑的选修课,结课时曾和徐子容一起来这里做过考察,寺庙里的住持也是认得她的。
“好久没见你小子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呐!”门口一人双手拢在袖里,倚在门框上道。
林霜倚听着这蹩脚的中文,又见对方身材魁梧,不禁有些疑惑。
“他叫瑞恩·哈林顿,王睿是他的中文名。”陆梵舟向林霜倚解释道,“是个英国人,以前是我父亲的私人健康顾问,这只是表面身份。”
林霜倚作领悟状,陆修的私人医生,想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我昨天晚上夜观星象,料到今天将迎来贵客!我的斑比,你终于来见我了,感谢上帝!哈哈哈哈哈!”王睿的语气里掩不住喜色,高举双手仰天大笑,仿佛即刻就要歌颂一首《哈利路亚》。
林霜倚觉得古怪,这个神经质的洋大夫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陆梵舟将自己的手从王睿掌中抽取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老规矩,小斑比,我需要抽你的一点儿血,或者一块肉,上次放在冰箱里的600毫升新鲜血液因停电过期了,我恨雷暴天气!”
“如果你少在庙里放置几台冷冻柜,就不会跳电了。”屋檐下那手执扫帚的小僧弥说道。
王睿瞪圆了眼睛,作惊悚状,“那可不行!我的伏特加如果没法冷藏,就像是贝多芬失去了创作灵感一样可怕!噢对了,斑比,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伙伴,扫地僧长弥,他有个会功夫的朋友!但是那个朋克小子今天没来寺庙。”
王睿比划了几个星爷电影中常见的武术动作,让人啼笑皆非,长弥在阶下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朵酒窝、和一口白牙。
陆梵舟有些无奈,王睿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收不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让他没话接,但王睿似乎不介意说单口相声。
“你想要什么,先治好我同伴的眼睛再说。”陆梵舟语气清冷,双目在室内扫过,随手拿起了放置在桌上的两颗核桃把玩起来。
“你的同伴?”王睿忽然停下了螳螂拳的手势,扭头看向林霜倚,“天哪!真不敢相信!你带了女性朋友来见我!我实在是太想哭了。噢,斑比,肩膀借我一下!”
陆梵舟十分敏捷地闪身躲开,将两颗包浆通透的核桃放回了桌上。
“太遗憾了,你还是那么不可爱。”王睿用夸张的表情宣示着自己的受挫。
林霜倚以金刚坐姿端坐在蒲团上,那个叫长弥的小僧弥给他端来了一盏热茶,林霜倚接过热茶道了声谢。
王睿将目光一道了林霜倚的身上,像是挑选菜市场上的蔬菜肉类一般观摩起来,末了摸着下颌,作沉思状,眉目间终于有了点儿医者的模样。
林霜倚隐约感觉到,这个从英国来的洋大夫似乎对男性更感兴趣。
王睿忽然拍了下手,脑袋上的灯泡亮了起来,冲到林霜倚面前便要去摸她的脸颊,被陆梵舟眼疾手快地拍开了。
“不许身体接触!”
“你要我治好患者,又不让我触碰患者,彻查患者的病根,你这是在为难一个医生!”王睿义正言辞地指责了一番,随即凑近陆梵舟,讪讪地贼笑道,“斑比,我发誓,我绝不会对你的girl下手。”
陆梵舟凛了下眉,斜眼看向王睿。
“你知道的,我只是对你的身体有那么一些兴趣,只是一点儿,我的真心日月可鉴。”
林霜倚手中茶盏落于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陆梵舟目中骤然凝起凌冽之意,寒意顿生。
“噢!别误会!”王睿当场认怂,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陆梵舟,同时看向林霜倚,“这位漂亮的女士,您千万别误会!作为一名医生,我只是出于研究的心态,对陆小少爷的身体构造有那么一点儿好奇罢了。真的!我发誓我和斑比只是医患关系。”
“一定要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才会说实话吗?”
“我说!我当然愿意说!”王睿举起双手退缩到墙边,作惊恐之状,“斑比,你的同伴所患的并不是眼疾,既然没有患病,我当然治不好她,你俩还是请回吧!”
陆梵舟握起了拳,目中冷箭射向王睿,“实不相瞒,我已经对你动了杀意,你的死期到了,瑞恩,接下来你在说每一句话之前,最好都考虑清楚。”
“我的斑比!你可真是太给力了!我来劲儿了!”王睿眼中迸射出火花,像颗口香糖一般黏回了陆梵舟身边,表现得雀跃不已,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想救你的同伴吗?那你必须尽快找到春秋毫,否则她将会逐渐丧失五感,被春秋毫占去生机。”
“被春秋毫占去生机,这是什么意思?”
“这很好解释!女士,你现在和春秋毫是一体同心的双生关系,就像催城之于斑比,斑比之于催城,你和春秋毫之间正在互相争夺你身体的主导权。”王睿做了个互相拉锯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