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亮从门缝内钻进来,辨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穆战动了动麻木的身子,浑身刺痛。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件外套,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淡香味飘来……
门外忽然有了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大片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令人睁不开眼。
刘灼走了进来,伸手将被子盖好。随后他坐了下来,双手打开,放置于膝盖上,整个人像一把弯曲的弓,陷在了沙发椅中。
“我还活着吗?”穆战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当然,你现在还能看见我。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跟着你一起去上天堂或是下地狱的。”刘灼道。
“你说话还是一样不留情面。”
“因为我对你足够了解。”刘灼坦诚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让我跟去。”
穆战轻声地笑了起来,“在死亡面前,我的想法可说不准。别太张狂,你的判断力没准会失灵。”
日暮钟声奏响,穆战抬起眼来,看向窗外。云阳山在霞光里披着一层金色的纱。
“我们怎么回来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天花板上浮起了流动的星光,随后又幻化出鲸的身影,穿梭于星云之间。
“星云随时为您效劳。”优雅的男声道。
“监控拍到了徐子容的身影,星云搜索到了图像,确定了位置,并对附近范围展开了搜索。”刘灼解释道,“在离开天津四之前,我让星云密切关注徐子容的动向,并把线索发送给了北极星和天津四小队的成员。”刘灼解释道。
“徐子容有绝对的自信,即便身份暴露,也不会影响他的任何计划。”穆战道。
刘灼扶着额头,双目紧闭,“我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我一点都猜不到,我好像不认识他了。”
穆战看向他,眼中浮起笑意,“惑心,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有些事你得学会和别人一起分担,而不是一个人扛着。”
柔和的轻音乐响起,蓝色的鲸鱼无声地游走在虚空之中。刘灼垂着头,双手交握在一起,双眉紧锁着。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穆战问道,“没有加剧吧?”
刘灼摇了下头,继而拧了下眉,不悦道,“早就好了,要不是你和袭小夏坚持不肯放行,我也不会被困在房间里,让心月狐有机可乘。”
“看来还是我的判断失误。”穆战无奈笑道,“或许我这个队长该自行解职了,你比我更适合当领队。”
“我可没有加入暗星社的兴趣。”刘灼扬了下眉毛,“圣器在谁手里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欢群居。”
“正因为你持有这种立场,心月狐才会抓住你的软肋。”穆战面露忧色,“不站队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高明之举,反而会招来多方祸端。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顾忌任何一方,但是,一旦有你重视的人牵涉其中,你就不得不陷入被动。”
“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刘灼沉默了一阵,视线中浮起忧色,扭头看向窗外,“小夏和霜倚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尤其是小夏,她只是个普通人,但她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确实不想看到她被牵扯进来,也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
“能够被你珍视的人,都应当是幸福的。”穆战笑道。
“这其中也包括你。”
“噢,你可别太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听到这个才行动的。”穆战摊了一下手。
陆梵舟倚在门边,以复杂的神色打量着二者,继而他轻咳了一声,“刘灼,医生喊你过去。”
刘灼和穆战皆是一愣,接着刘灼起身走到陆梵舟身边,在与他对视时,陆梵舟煞有介事地补充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陆梵舟,你以后走夜路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穆战的声音自刘灼身后传来。
医疗室内,医师检查完毕,收起器具问道,“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刘灼满不在乎地应道,“有啊,我刚打完一架,浑身不舒服。”
众人一时无语。刘灼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反倒是周围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闻慈心将泡好的咖啡端到了桌前,正欲提起正事,韩凌忽然拿着手机冲了进来,“陆梵舟!电话!找你的!”
陆梵舟满脸困惑,接过手机,见众人都面露疑色,顿时感到一言难尽。
“星云,接进来。”陆梵舟道。
“请问是陆梵舟……陆先生吗?”电话那头的人用并不怎么流利的中文问道。
“是我,您哪位?”
“陆先生您好,我是奥尔加·陆先生的私人律师顾问,您可以叫我西蒙。”优雅的男声道,“我刚接到警方消息,陆先生的宅邸中有一只银色密码箱被盗走了,由于奥尔加·陆先生正在海外度假,我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你。”
“为什么要找我?”陆梵舟仍旧感到不解。
“陆先生表示,这件事全权交与你来处理。”西蒙解释道,“他希望追回那只金属密码箱,那里面放着对他来说十分宝贵的财产。呃……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即便是整座空中花园里所有的财产都加起来,也不及那一只箱子!’请你自行想象一下他愤怒的语气,他很生气,我从没有见他这么生气过,要知道我从二十岁踏出校园开始担任他的私人顾问一职,至今已经有……”
“西蒙先生。”陆梵舟打断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尽力协调此事的,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那真是太好了!我对此表示感谢!谢谢你!”
电话挂断,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那真是太好了!”韩凌重复了一遍,接着嗤笑一声,“我真受不了这翻译腔!他用的是百度同步翻译器吗?”
“奥尔加·陆?是你父亲吗?”林霜倚问道。
陆梵舟沉思良久,没有回应林霜倚的问话。
“我必须提醒在座的各位。”星云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徐子容曾去过那个案发地点。”
“那么,箱子多半是被他带出来的咯……”韩凌摸着下颌道。
梅罗尼亚和游启思已经回到燕城去了,一时间没有人接韩凌的话,韩凌扫视了一圈,见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寂寥。
蓦地,陆梵舟抬起头,视线扫过会议厅内众人。
“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林霜倚忽然说道,“有些事,我必须当面质问徐子容。”
“陆师弟,想不想干一票?”韩凌调侃道,“我先问在前头,会有劳动报酬吧?那可是抵得上整座空中花园的箱子。”
“在那之前,我得先问清楚,箱子里装着什么?”刘灼问道。
闻慈心环抱起双手笑道,“我猜陆队多半也不知道,他的眼神已经快要飘到太平洋里去了。”
“我记得那个箱子。”陆梵舟淡然道,“他曾经和我说起过,那是萧流给他的,据说是一支能够改写春秋的笔。”
“春秋毫?”林霜倚眼前一亮。
刘灼猛然间忆起了什么,他曾经在新街附近的某家情人旅馆里遇到过追查春秋毫下落的暗星社成员,看来心月狐麾下的鬼侍已经通过那名男子打听到了春秋毫的下落。
这是他的失误,他本想将那人交给穆战,却没有料到那名男子会落入心月狐手中。
刘灼握起拳头,一拳砸在了墙上。
“必须追回那个箱子。”刘灼看向林霜倚,“社长,我希望和陆梵舟一起行动。”
林霜倚被这突如其来的申请发言搞得措手不及,迟疑道,“我、我批准……你的行动,刘灼同志。”
刘灼坐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目光坚毅,“先制定一下战略方针。”
林霜倚无奈摊了一下手,刘灼显然没有把“林霜倚会驳回申请”这一项目列入思考范围。
“开会!”韩凌立刻喊了一嗓子,还没落座,肚子却先叫了起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历史证明,没有吃饱饭是开不了工的。
闻慈心眼珠一转,打量着众人道,“我想,在制定计划之前,我们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彼此,机会难得,不如……饭局上再议?”
林霜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紫微星社与暗星社的首度合作,双方第一次因为共同的目标而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于是,这场跨越历史阻隔的合作协议在一顿气氛融洽的聚餐中拍了板。
用餐结束回到家时已经深夜,林霜倚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倒在沙发上的了,似乎是闻慈心把自己送进了出租车里?北极星与天津四小队的成员们因为首次与紫微星社联合行动而显现出高涨的兴致来。
饭席上,韩凌拉着林霜倚喝酒,一开始陆梵舟相当不满地劝阻了几下,然而很快陆梵舟也被韩凌灌倒了,接着梅罗尼亚和游启思闻讯赶来,开始轮流给刘灼灌酒。
刘灼本没有醉意,但哪里经得住北极星与天津四小队轮番上阵?几轮下来便开始晕头转向了,掏出手机给袭小夏打了个电话,说了一通胡话,眼眶有些泛红。暗星社与紫微星社的成员们至今仍旧未知道那一天深夜刘灼到底对袭小夏说了什么。
翌日起床时,林霜倚发现自己的视线有点儿模糊。她摸了摸太阳穴,忍着宿醉带来的头疼症状,下床去洗漱。
林霜倚一路眯着眼走向卫生间,正在洗漱的陆梵舟浑身一颤,叼着牙刷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到了浴缸岩壁,林霜倚却仍旧在往前走。他躲闪不及,整个人向后仰去。
林霜倚被绊了一下,当即大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
“啊——”
“冷静!是我!”
陆梵舟迅速抓住了林霜倚胡乱挥舞的手臂,身体仍旧保持着将林霜倚拥揽入怀的姿势。
林霜倚险些被陆梵舟给吓了一跳。
“陆梵舟!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是你直直地撞了上来。”陆梵舟满脸无辜。
林霜倚愣了一下,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在陆梵舟的帮助下,林霜倚借力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视线愈发模糊了。她吓得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砖上,浑然不知地上还带有些水迹。
一定是在做梦,这太诡异了。
林霜倚慌忙揉了几下眼睛,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自来水往眼睛里冲洗了好几遍,重新抬头望向镜子……
“小舟,我什么都看不见……”林霜倚喃喃地说道。
陆梵舟双眉一蹙,神色逐渐紧张起来,他伸手抓住了林霜倚茫然伸出的右手。
林霜倚在陆梵舟的搀扶下走到客厅里,倚着墙壁,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开始分析这状况出现变化的前因后果,思来想去,在昨晚入睡之前,她的视力还好好的。昨天晚上她本就醉得迷迷糊糊的,回到家倒头就睡,这不可思议的失明状况的确是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发生改变的。
林霜倚不断地揉眼,然而毫无用处,连眼睛都开始犯疼了,可是失明的迹象还是没有消退。
门铃声响了起来。
陆梵舟看了一眼玄关处,松开了林霜倚的手,跑去开门。